白象志|为了重庆开埠，他用22年实现了川江通航
<strong>说说这次旅行</strong>
白象志· 人文历史篇· 三
1898年3月9日的清晨，朝天门人头攒动、万声鼎沸，前方远山环绕之处，一艘马达轰隆的机动船自千里峡江上游宜昌驶来。早在宜昌之时，官府为确保本次航行安全，已派了一艘炮舰与一艘救生船跟随。到了重庆，在渝的上百名英、美、日领事馆官员和外国商会人员已分乘了数条木船前往迎接，本地官府也派船队张灯结彩等候，普通市民们更是闻风而动跑到江边看起了稀奇。
▲“利川”抵达朝天门
这艘开天辟地第一次驶入长江三峡的机动轮船名叫“利川号”，他的主人英商立德乐早在重庆开埠之初已带头做起了生意，引领了白象街的商业启蒙。此次的成功远航，更使立德乐成为了全球知名的冒险家，英国《大不列颠名人录》推崇的“开发中国西部第一人”，也成就了重庆开埠后的繁华盛世。
22年的雄心
阿奇博尔德•约翰•立德乐，这是英商立德乐的全名。1876年，他36岁，正值盛年，浑身充满了冒险细胞。这时候，一纸《中英烟台条约》开启了他对探索中国西部内陆的雄心壮志，条约上写着，“四川重庆府可由英国派员旅居，查看川省英商事宜。轮船未抵重庆之前，英国商民不得在彼居住，开设行栈，俟轮船上驶再行议办。”机敏的立德乐瞬间从中读出了开启中国西南大门的关键——那就是能否驾驶轮船抵达重庆。
▲ 立德乐夫妇
1881年，一艘轮船也没有的立德乐，在湖北组建了川江轮船公司。1883年，身为行动派的立德乐携妻子开始了第一次溯江重庆之旅，他俩先乘轮船至汉口，正值枯水季节，两人不得不改乘原始木船。一路上立德乐甚至加入了纤夫队伍帮忙，最终历经40天的艰苦远航，两人抵达了重庆。沿途所闻所感，立德乐一一记录，他用他的笔触去探索与描绘中国神秘而美丽的西南部，这个影响他以后大半生的地方。而后，他撰写了《经过扬子江三峡游记》，这是最早向西方介绍千里峡江的著作，同时也向西方人打开了重庆封闭了千年的大门。
 
开埠之初的奠基
重庆之行坚定了立德乐驾驶轮船通过三峡的决心，第二年他的轮船公司终于迎来了第一条轮船“彝陵”号。立德乐以宜昌为据点，购置地皮、修筑码头、建设房栈，做足了准备。1887年，立德乐筹集1万英镑，特地从英国定制了适宜川江航行的“固陵”号轮船，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但残酷事实却给了他迎头一棒。
当年7月20日，英国驻华公使要求清朝总理衙门颁发立德乐行轮执照，助他川江之行。此举却引起了古老川江船民们的严重抗议，船民们深知，如果机动轮船驶入川江，势必会颠覆上千年奠定的码头规则，传统船业将无处营生。民众们的强硬态度，迫使清政府不得不终止对立德乐的允诺。历经两年艰苦卓绝的谈判，清政府以十万两白银，收购立德乐在宜昌的船业生意，协议英国轮船十年内不得驶入川江，以换得川江十年平安。
▲ 立德乐洋行旧址
然而立德乐并未就此放弃，1890年，他利用这十万两白银作为本金， 在重庆白象街统领下的下半城开办起了重庆史上第一家洋行“立德乐洋行”。同时，他聘人深入峡江水道，绘制航行图，炸毁江中暗礁，为轮船通行做足了准备。1891年重庆开埠，立德乐在重庆租用民船，船头悬挂英国国旗，满载洋油、海带、洋布等货物，在重庆长江上穿行，成为重庆史上第一艘进口挂旗的船，也开启了外国商户在重庆的船贸之旅。
同年，立德乐“永租”南岸龙门浩地区数十里沿江地带，修码头、开工厂，建起了重庆第一家猪鬃厂，龙门浩水码头随之兴旺。由于外国商户按照规定只能在南岸一带活动，进不去重庆城区，于是买办商行们一眼相中了地处太平门、临近官府的白象街，作为外商办事的理想驻地。然而，由于之前与清政府的约定，立德乐依然无法从川江下游逆江而上，将艰险的川江段航道变为与下游港口城市无障碍连接的通途。他还在等待机会。
一意孤行的远航
立德乐的机会终于来了。1895年，随着《马关条约》的签订，英商轮船有了至四川重庆府附搭行客、装运货物的权利。行动力极强的立德乐赶紧在上海定制了一艘全新的双水轮机动船，取名“利川”号。轮船建造途中，资金链一度断裂。这时候立德乐的夫人站出来了，一如当年不畏艰险随夫航行，她变卖了自己大部分首饰，倾囊相助。因此“利川”号又被称为“夫人”号。
▲ 商轮之上
▲ 水流湍急的千里峡江
1898年2月，与清政府的十年之约到期，“利川”号从上海出发了。58岁的立德乐等这一天已经等了22年，所以当宜昌政府如同十年前一般向他拟定“行轮免碰章程”时，他唯恐重蹈十年前覆辙，断然拒绝宜昌政府提议，一腔孤勇地进行着这次生死未卜的远航。
远航并不顺利，川江波涛汹涌，险滩无数。先是船员意欲弃船逃生，立德乐许以重金才安定军心。进入巫峡之后，后方维稳的中国炮舰的缆绳又不小心绞入了“利川”号水轮里，两名中国水手当机立断跳入峡江之中斩断纤绳才化险为夷……
一波又一波的磨难之后，3月9日，立德乐与妻子手挽着手，站在“利川”号的甲板上，远远注视朝天门码头。这一次，他们真的来了。随着立德乐的首航告捷，大批外国商户纷纷入驻重庆，作为商户驻地的白象街也逐渐走向繁荣。数年之后，白象街有了“东方华尔街”的美誉，它成为了重庆下半城最为繁华的商业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