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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遍路之高知县
<strong>日本冈山县冈山市</strong>
从四国回来已经两天了,这两天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睡眠中度过的,我的大脑皮层不断地给我的身体传输一个信号,睡觉。我像陷入假死状态一样睡得不省人事,连梦都没有做。我的身体沉浸在柔软的床垫里,渐渐忘记对冰凉地面的短暂记忆,温暖的空气包围着我,安全的环境让整个身体都放松了警惕,我呼吸着屋里木制家具熟悉的松脂味,想着,我还是回来了。
旅行出发前,大脑中闪现着无数词汇准备勾绘我的游记。当我此刻坐在电脑前准备码字的时候,却一片空白。我忽然意识到我这十五年的文字积累并不能让我像用筷子那般信手拈来。我的大脑好像停止了工作,终日处在眩晕的状态中。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身体还是精神。好在旅行的路途中记述了一些文字,以至于记忆不那么模糊。
<strong>日本冈山县冈山市</strong>
如今二十八岁的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以前的行走,或是为了爱人,或是为了自己。曾经想通过苦行僧似的奔波辗转来挽救自己迷茫的内心。行走,让我思考了关于生与死,人生之而为人的意义。但我对于自己应该如何活在这世上仍然处在混沌的状态中,或许我还太年轻,不谙世事,或许我本身就活得太不现实。
在传统的观念里,二十八岁应该早已娶妻生子,工作稳定了,父母们大概都是这样对子女们期盼着。然而我却选择了放弃工作,留学异国他乡,离开我曾经熟知的人群和土地。对于父母,我的内心始终是愧疚的。当我偶尔正视他们日渐苍老的容颜的时候,我深切地感受到岁月的无情。人,终有一天会老去,终有一天会独自离开这个鲜活的世界,就如同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世界。我只希望,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要像我来到这个世界时那般哭泣,我希望,我是安详的。
去年去西藏的时候就曾想过要为父母做一些事,可最终我选择了对自己内心的救赎。这次旅行,我想为他们做一些事,做一些他们能感受到,上天也知道的事。过些日子就是父母的生日了,这或许也是注定的安排,让我此刻意识到应该做什么事。这一点很像《海边的卡夫卡》里的中田君,我们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当到了下一刻的时候,我们自然而然地知道了我们应该做什么,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我要从四国高知县的最东站——甲浦站出发,途经四国遍路的十六所寺庙,到达高知县的最西站——宿毛站。自东向西,也是历年来一路西行的映照。我到现在都深刻记得西安大雁塔前玄奘法师西去时的坚定眼神。我坚信,我一定能在西行的路上悟透什么。
<strong>日本四国香川县</strong>
早上七点半就出发去了冈山车站,着急忙慌地坐上了八点二十分开往高松的电车。每次看到高松这个名字都让我想起中田君,他就是顺着未知力量的指引去了高松,与冥冥中注定的卡夫卡相遇。
我在高松拍了第一张“爸妈,生日快乐”的照片。坐在站台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下一班电车。温暖的阳光晒着我的脚踝,二十分钟后一列只有两节车厢的电车停在站台前,彬彬有礼的列车员打开车门,招呼我们上车。我就坐着这列只有两节车厢的电车,开往了牟岐站。牟岐开往海部的电车变成了一节车厢。到达海部的时候我看着这一节绿色车厢出神,它穿行在绿树环绕的山林中,好像它本来就应该只有一节车厢一样,它存在的那么自然。
最后一列车是海部开往甲浦,途中只经过了四站。我在甲浦的站台上伫立了一会儿,以确信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站牌上写着高知县最东站的字样。我在一楼的小候车室拿了份室户岬的地图和甲浦周边的地图,在自动贩售机上买了瓶冰可乐,开始沿着公路向室户岬前进。路牌指示到室户岬42公里,现在下午三点半,我今天走不到。
走了四个小时,将近20公里,速度很快,以至于我的脚跟开始发疼。早上只吃了两个鸡蛋必然是撑不了这么久的。我放慢速度,天越来越黑,没有路灯,只有路边的警示灯在一闪一闪地发出刺眼的红光。黑暗中的海面只能看到苍白的浪花,波涛的声音变得像马上要断裂的冰层,隆隆作响。我把在甲浦站拿的地图铺开写上了“室户”,边走边打上了搭车的手势。黑夜中的海岸公路上来往的车很少,在经过了大概二三十辆车后,一辆小面开过去又掉头回来,接上了我,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室户岬。天太黑了,在室户岬没看到几家旅馆。我找了一家进去问了问,最便宜的要三千日元。于是我走到中冈慎太郎像的后面,就着仅有的昏黄的路灯光,撑起了帐篷。
今晚的星星很多,月亮格外明亮,不远处的波涛声穿过矮树林传到帐篷里,虫鸣也是耳边回响,还有肚子的咕咕声。睡不着,我就这样躺着,等待着明天的日出。
<strong>日本四国高知县</strong>
昨晚一整宿没有睡着,中冈慎太郎高大的像并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我在帐篷里辗转反侧,徘徊于帐篷和草丛之间。凌晨四点钟刚过,我便收拾东西坐在中冈慎太郎的像下面看着不断飘过月亮附近的云层。风有些大,云跑得很快,地上的树叶也跟着凑热闹。我抱着背包半睡半醒得等待快要醒来的天空,好像回到了深秋的北京。
五点钟过后,一个同是来看日出的人登上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通向展望台的台阶。我紧随其后。登上展望台之后才后悔昨晚没有上来看一看,水泥的地面和坚固的围栏真的是扎营的不二之选。我们静静等待在海平面以下的太阳。
今天云很多,太阳并没有露面天就已经亮了。我拍了照片,又踏上了前往最御崎寺的路。身体还靠着昨天的两个鸡蛋一直撑到现在,加上奔走20公里和一宿没睡,我的腿开始拒绝向前迈进。当我七拐八拐一路上坡到达第二十四番扎所——最御崎寺时,我坐在门口的石板路上看着山下的红屋顶和远处湛蓝的天空与海。我拿随身带的杯子连着接了三杯水喝,至少先落个水饱吧。这是此行参拜的第一所寺庙,我认真地许了愿,诚恳地纳了经。这只是开始。
下山后我走进了一个小村子,除了偶尔能看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外,并没有什么走动的活体能引起我的注意,街边的房子像一大块冰一样矗立在两旁。我曾一度认为自己走进了无人村,这里安静的令人心生畏惧。后来,我实在走不动了,在一个小车站买了瓶可乐补充糖分,太阳的炙烤让我失去了很多水分,背包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的背上。休息后我又向前走了两站地,像丧尸看见人类一样笔直地冲进便利店,买了鸡肉便当,还有一个奇怪的面包夹炒面。我像一个好几天没吃饭的乞丐一样快速地进食,对面公路上等红绿灯的女司机带有几分吃惊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后赶紧把头转回去了。
吃完饭我进便利店向店员打听附近有没有便宜的旅馆。店员是一位保留着少女微笑的阿姨,非常耐心地拿过一张写满这附近方圆十几里的所有旅馆的清单,问我想去哪个。我挑了一个最便宜的,被阿姨否定了,她说这个比较远,而且要爬山,于是重新给我制定了一个计划,去完第二十五番后去第二十六番,然后坐车去田野町,那边有一个很便宜的旅馆,还给我画了地图。阿姨盛情难却,我只好收下。其实我已经走不了那么远了,此时我只想休息,只想睡觉。
便利店离第二十五番津照寺很近。我在津照寺附件打听便宜旅馆,终于找到一家叫吉松旅馆,只需要两千日元。当我回到津照寺准备参拜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对方说是今天便利店阿姨的朋友,邀请我到他家里住,他经常接待四国遍路上巡礼的人,而且一切免费。我被突如其来的幸运冲击地欣喜若狂,内心充满了感激。参拜完津照寺后,我和老伯打着电话寻找他家的住处。现在我这三句半日语的水平,听懂电话里说着一口浓重关西腔的老伯的指挥着实困难。幸好小镇不大,在一位好心阿姨的带领下,终于找对了门。
出来接我的是一位佝偻着身体,瘦弱的光头老伯,用十分和善的笑容面对着我。原来老伯是一位法师,法号弘真,经常招待过往的有缘人。门口还挂着“弘真宿”的字样。房间的样式是我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传统的日式和室,基本由拉窗和隔扇组成,地上铺着灯心草做的榻榻米,拖鞋都不用穿。法师招呼我坐在小竹椅上,泡了一小壶抹茶,倒进了印有樱花的精致茶碗,端到我的面前。
法师今年72岁高龄了,心脏不太好,床边放着很多药。法师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喜欢听收音机,不看电视。最近非常关系朝鲜的局势,给我讲了很多关于世界的看法。他认为整个世界都处在一个整体里,若有战争,也不只是一两个国家那么简单。后来还谈到了四国遍路。老法师早在几十年前就走过四国遍路了,而且没带一分钱,就那么一直走,在寺庙里吃斋借宿。法师说现在的巡礼太不一样了,人们太看重金钱的作用,觉得没有钱就训不了礼,可是这条巡礼之路是一千两百多年前没有钱的弘法大师走出来的,为什么现代人却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呢?人们向塞钱箱投很多钱,坐汽车到下一站,然后又投钱,这样没有用自己的双脚走过,没有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过,没有用自己的耳朵去听过,真的能想明白巡礼之路所蕴含的意义吗?没有从心里真正感受这一路发生的一切,到头来能明白什么呢?
法师认真地讲着他对巡礼的见解,不断地使用思考这个词。他认为,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应该思考,思考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思考人与动物,植物,以及没有生命的物品之间的联系。我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可是说不上来,我只能靠注视着院子里的两只小柴犬来帮我思考。两只小柴犬,一只叫Happy,另一只叫Lucky,是一对夫妻。Happy已经七岁了,Lucky八岁。在狗狗的一生中,算是中年了。Lucky的眼睛不太好使了,眼球有些混浊,看不太清我的模样,但它还是很温顺的摇了摇尾巴。Happy就显得有些冷漠,总是离我远远的,它不太喜欢陌生人。
阿姨回来之后就给我找了被子,知道我已经困得不行了。我已经洗完澡换上了日式睡衣,不久就在阿姨的忙碌声中睡着了。阿姨的名字叫伊藤广子,非常温柔的名字,如她本人一样。
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个多小时,被广子阿姨做饭的香气唤醒。鲜美的鲣鱼刺身摆在切好的洋葱丝和大叶上面,放上切好的蒜片,倒上酱油,入口鲜嫩,真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刺身。切成片的秋葵和擦成沫的山药拌在一起,还有配好的小菜,煮好的海藻汤,对于两天没吃饭的我来说,真是从地狱回到了天堂。真的是无限感激。
饭后三人坐在一起,聊了对世界变化的看法,聊了食物,聊了生活,还有他们各自的孩子。原来他们并不是夫妻,法师原来有自己的家庭,孩子们都去了大城市生活,妻子去世后,身体不好的法师邀请了广子来家里住,广子阿姨负责照顾法师的起居。日本的和尚是允许结婚的,这和佛教的派别和在日本的演变有关系。二老虽然孩子都不在身边,依然过得悠然快乐,并欣然地生活在这个仅有一万人口的小城镇,他们的笑容是真切的。广子阿姨笑起来像个孩子,法师说她虽然属兔子,但其实不温柔哦!原来法师还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我泡在盛满热水的浴缸中,用胸口承受着在水里的负重感,温暖而舒适。我闭上眼回想这短短两天发生的事,再一次被命运的安排所折服。这或许也正是旅行带给我的意义,冥冥中自由宿命,到了一个地方,自会有人在那里等你。晚上我睡在二楼的阁楼,可以闻到庭院里那棵柿子树的隐隐青涩。还有橘子树的淡淡酸甜。我沉沉的睡着了。
<strong>日本四国高知县</strong>
隐约在睡梦中听到楼下的脚步声,一睁眼才知道已经天亮了。广子阿姨已经在准备早餐了。烧好的秋刀鱼,鸡蛋做的千层卷,还有白萝卜泥拌得小鱼仔,味噌汤。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我践行,早餐就做得如此丰盛。不得不称赞广子阿姨的厨艺,这么美味的菜肴在饭店都不见得吃的到。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总是这么安逸地度过每一天当然是幸福的,可这只是我旅行中的一部分,我该重新回到行走的路上了,向下一站出发。纵有万般不舍,我还是要向法师和广子阿姨告别。我昂首阔步地走在通往金刚顶寺的路上。
金刚顶寺在山顶,一路上坡,走了一个小时才到达。这是第二十六番了。金刚顶寺是一座古刹,已有千年历史,直至明治初年都不允许女人进入道场,可能是为了更好的持戒吧。下山时选择了一条小路。日本的森林保护的非常好。遍路道已经被落叶和枯木覆盖了,如果不是路旁的指示牌,还以为这是没有路的野山。腐烂的落叶附着在湿润的泥土上,让小路变得更加难走。我靠步行与滑行交替进行地下山,心里期盼着不要有什么猛兽出现就好。我在下山的石头边折断了一棵倒在路边的小树当作手杖。只靠双脚怕是很难到达山底了。我跌跌撞撞的下了山,到了山脚下便是国道,我沿着国道一路向西。途中还遇到了下雨,已经破洞的雨衣不足以抵挡雨水的攻击,我坐在路边的候车亭里暂时躲避突如其来的降雨。脚已经不像第一天那么疼了,体力也恢复了回来,我在断断续续的行进中走了六个小时,终于到了田野町。我把沉重的背包靠在火车站旁边的长椅上,掸掉身上的雨水,伸开腿靠在墙上坐着。旁边坐了一位巡礼的年轻姑娘,我们看着彼此疲惫的面容,互相问候。她叫洁,长着亚洲人面孔的美国人,说着一口纯正的日语。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踏上了四国遍路,从第一番走到现在,跟我一样背着帐篷。从她的脸上能看出这一路的辛苦,她有些丧气地说,太辛苦了,她想放弃。我没有劝她,这是她的旅行,也是她的选择。后来又来了一位说着一口北海道方言的日本大叔,正巧也住在广子阿姨给我推荐的民宿里。我在火车站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便当。三人一同前往民宿。
民宿的主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短发阿姨,我们还没进门就听到她嘴里念念不停地说着welcome,洁的日语水平让阿姨都以为洁是日本人。三位年轻人正坐在一楼的大厅地上聊着天,两位亚洲人面孔,一位欧美人面孔。那位亚洲人面孔的女孩看到我们进门,对我们微微一笑。我们短暂寒暄,上楼安排房间。洁被安排和女主人住在一个屋,我则睡在二楼的榻榻米上。女主人把屋里的空调温度开的很低,她说怕我们热。洗完澡后我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方桌上写日记,洁去一楼和他们聊天。我的日记写到一半的时候,欧美人回到二楼来睡觉,我把大灯关掉,亮起了桌上的台灯。我们只互相道了晚安,没有过多的寒暄。可能因为他不会日语,我的英语也不好。写完日记的时候欧美人已经睡着,我关掉空调,打开落地窗,吹着从田地里来的略带水汽的风,渐渐睡着了。
<strong>日本四国高知县</strong>
还没睁开眼,就听到欧美人在榻榻米上走动的声音。我转过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刚刚转过六点。我忽然想起了昨天挂在阳台的衣服。天空蒙着厚厚的云,似下不下的雨让人难以抉择去留。洁打算和欧美人他们一起走,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我起床洗漱,把行李收拾好,下了楼。女主人已经准备好了饭团,当作起程的礼物送给每一个人,还有一碗鱼汤,很暖的汤。
等待并没有带来什么新的变化,我终于还是踏上了行程。一路沿着海岸线步步向前。神峯寺在神峯山顶,从山脚到山顶就有五公里远,再加上一个十多公斤的包,才爬了三分之一就几乎消耗了我一大半的体力,上衣和裤子都已湿透。我在一个路口选择放弃背包,把包放在了路边的草丛里,这样剩下的三分之二就好走多了。
在上山的路上,遇到了今早先行出发的洁他们,他们是从另一条路上来的。原来两个亚洲人面孔的伙伴是中国人移民到新西兰的,他们是一对夫妻。男的是爷爷那辈就移民到新西兰了,所以他不会中文,女的是七岁的时候跟着父母到了新西兰,中文水平仅限于能够听懂,她叫秦。
秦从洁那里听说我是中国人,甚是亲切地用中文向我打招呼。我很高兴能够在巡礼的路上遇到还会说中文的朋友。我想她也是这样想。秦现在是一名心理学博士,专门负责高层管理者的管理心理学顾问,年薪丰厚。基本算是在新西兰长大的她接受的完全是西方的教育方式与成长环境,很自然,她拥有着与她的面孔及不一样的价值观。她很独立,对任何问题都有自己的见解。看不惯在她家寄宿的两个患有公主病的中国女孩。不会做饭,只会撒娇,自己的事不想自己做,总想依靠别人,这是她对那两个中国女留学生的评价。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的事必然要自己做,哪怕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是一样。这就让我明白了为何她背了一个大旅行包,而她老公背了一个小旅行包。她很自然而不失风趣的对我说,因为这是她的包啊。
参拜的时候我把五元硬币忘在了山下的包里,秦借给了我一枚。下山后我执意要还给她,她执意不要。我告诉她在日语里五元硬币的发音是“御缘”,是祈求与佛祖结下善缘的意思,我借了她的五元,必须还给她才能真正算是我的“御缘”。她并不是很懂我的解释,但她明白我的心意。我们在唐滨站等电车,一起到了下一站。洁找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超市,五个饥饿疲惫的人在超市里四处寻找食物。我们坐在超市门口吃便当,合照留念。五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在日本走着朝圣之路,不可思议的期遇。秦决定先在附近找地方住下,我和洁还有欧美人继续赶去下一站——大日寺。欧美人叫安,来自美国德克萨斯州,留着欧美人钟爱的络腮胡,瘦高的身材,寡言少语。在路过一个便利店的时候安说想用网,我们就此分别,我和洁继续向前。在大日寺纳完经后我们并没有停下脚步,安也赶了上来,三个人又一起走向下一站——国分寺。
安的脚力非常强,走的很快,我和洁勉强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走了大半天的路,脚疼得已经不想再向前迈一步。半路上有位阿姨要载我们去下一个寺庙,洁很想坐,我不想,安也不想,我和安都觉得这段路应该用脚走过。虽然开车只需要几十分钟,走路要好几个小时,可我们还是选择走下去。这对于我们每一个人,即使辛苦,都是一段必须走下去的旅程。
安的脚力让我跟得很吃力,我坐下来休息,他们继续向前走。这就是旅行中的期遇,我们从不同的方向赶来,在某一点相遇,继而朝着各自的方向离去。我们都是享受这样的旅行的,只属于自己的旅程。后来我没有赶上他们,于是我直接去了寺庙。天太晚了已经纳不了经,我在寺院的停车场撑起了帐篷。夜晚的寺院里很静,只听得见虫鸣的声音,四周弥漫着肃静。我感受着身体下面水泥板保留的温度,看着天上的星星,半睡半醒地等待天亮。
<strong>日本桂滨</strong>
天刚刚破晓,就听到寺院门口的路上有晨练的大爷大妈们路过。我钻出帐篷,潮湿的空气在帐篷上凝结了许多露珠。我收起帐篷的时候,寺院的老伯来打开停车场的大门。他并没有过多关心我这个夜宿停车场的不速之客,只是默默干着他的工作。寺院里高大的杉树遮蔽了初升的太阳,湿润的空气笼罩着整个寺院,我擦掉长椅上凝结的露珠,坐在梵钟前写日记。阳光斜照过寺院门口,安和洁突然出现在那里,洁开心地向我挥手。我们又相遇了。同样是参拜,许愿,纳经,接着踏上路途。我们享受着这不必言说的默契。
穿过田野的时候,还未来得及被阳光蒸发的露珠附着在我们的鞋和裤腿上,跟着我们远行。我们行走在山间小径,河流岸边。安把他的手杖架在肩膀上,我忽然觉得他像孙悟空,一个来自西方的孙悟空。善乐寺在高知市境内,我们终于看到了城市的模样,洁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高知市的蓝色路牌。她说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洗澡,她总是想洗澡。
参拜善乐寺的时候我请安帮我拍照,告诉了他我此行的目的。他竖起大拇指说,真是个好主意。在善乐寺旁边就是有名的土佐神社,我留下来拍了几张照片,我们再次分别。我知道,还会相遇。我一个人前往竹林寺。城市最大的不好就是路太多,容易走错,为此我多走了两公里。路上并没有遇到安和洁。到达竹林寺后我继续向禅师峰寺前进。
竹林寺到禅师峰寺大概五公里路程。在离禅师峰寺还有两公里的地方是武市半平太的旧居。这位曾经为了“尊王攘夷”而剖腹自杀的志士就葬于此。武市是执着的,在他的眼里他的执着是正确的,以至于用死来证明。至死他都有他的坚持,那我们呢?
到达禅师峰寺后我决定继续向前,今天已经走了20多公里路。到达高知市内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衣服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了,我想找一家旅馆住下,打电话问了几家都已住满,无奈只好先去超市买了晚饭,坐在便利店等着手机充电。坐在旁边写作业的高中生告诉我最近巡礼的人很多,难怪找不到投宿的旅馆,今晚看来又要住帐篷了。
我正在用手机搜索附近可以扎帐篷的公园,洁发消息过来,她正向这边走,已经和安分开了。她想在海边搭帐篷,一口气走到了桂滨。海面巨大的浪潮让她担心,她返回我的位置,决定和我一起去公园扎帐篷。我们摸着黑来到种崎千松公园,对面就是桂滨,坂本龙马像就在那里。我终于要见到你了,龙马君。在北京的时候就看了《龙马传》,在那封建的时代,面对不断变化的局势,坂本龙马思想上的不断变化给了我很多启示。即使做不了像坂本龙马那样的英雄人物,作为个人,我们也应该有让思想不断进步的觉悟。就像弘真法师说的,我们应该不断思考,思考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让自己的思想不断得到升华。
我们在公园里位置最好的观海平台扎营。扎好帐篷的我们喝着大罐饮料,趴在栏杆上看着渐变暗淡的海面,一个跛脚的人走到海边准备夜钓。头顶的点点星光倒映在海面,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喝着饮料。身后的帐篷传来呼呼的声音,转过头一看,一只只有耳朵和尾巴是黑色格纹的小猫正在和我的帐篷玩耍,大概是想钻进我的帐篷。它长得很像我的兔子们,我当它是兔子们的化身来看我。我俯下身摸它,它顺从的躺在那里,乖乖的享受我的抚摸。我坐在地上,它用两只前爪抱住我的鞋,往我的怀里钻,它的毛很柔软。它可能想要一个家,所以一直想进我的帐篷,一直缠着我跟它玩儿。我好像能感受到它的内心一样,它直视着我的眼睛,期盼的眼神就那样直进我的心里。我把它抱在怀里,它舔着我的胳膊,柔软而湿润。
<strong>日本高知县宇佐町</strong>
海风没让露水在帐篷上停留,干燥的空气终于让我睡了四五个小时。我钻出帐篷,带些许秋凉的风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夜钓的人还呆呆地坐在那里。洁还躺在帐篷里,昨天的猫睡在离帐篷不远处的台阶上,它一夜都没有走,守在这唯一的入口,为我们站岗。我很感激的抱起它,它柔软的身体蜷缩在我的怀里,略带困意,不想睁眼。洁从帐篷里钻出来,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我们开始收帐篷。
洁说台风要来了,她身体也到了极限,满脸疲惫的她说要回去了。我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只是嗯了一声,给了她一个微笑。我收拾好行李,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先走了,或许我们都不想看到分别时彼此的脸。我穿过浦户大桥,沿小路走到桂滨,站在坂本龙马像跟前看着龙马坚毅的面容。他笃定的眼神看着远方的太平洋。如果他看得到现在日本的样子,应该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吧。历史,不管是好是坏,总是在不断地向前轮转着。
我沿着海岸走向雪蹊寺,MP3里许巍的歌循环着播放。从雪蹊寺到种间寺,又走了10公里到达清滝寺。在休息亭休息的时候下起了雨,下一站青龙寺离这里20公里,今天已经不可能走到了,户外扎帐篷也不可能了。就在我愁眉不展的时候,休息亭的阿姨帮我问了几家旅馆,但不是远就是贵。我在网上查到一家旅舍,在青龙寺附近,价格便宜。走路不可能,只能搭车了。雨衣已经坏了个大洞,只好扔掉。我在便利店要了纸板,写上青龙寺,趁雨小了站在路边搭车。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位叫藤田的大哥在我眼前停下,只说了上车两个字。
藤田大哥比我大三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最大的女儿今年四岁。我向他说明了这次旅行的目的,他说我是个有心的人,而我只有对父母的愧疚。我本来也应该像他那样有家人,有工作,可我却选择远走他乡,我是自私的。
到达崎山旅馆的时候,我被旅馆漂亮的建筑所吸引。雪白的墙体顶着天蓝色的屋顶,与山下的海面遥相呼应。我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三楼的房间,屋里是三张上下铺,今天只有两个人入住,还有一位老伯。老伯今年68岁了,耳朵带着助听器,靠近他说话时我能听到助听器里自己的回音。老伯有一台自己的房车,正开着它到处旅行。今天是为了看棒球赛才住到了这里,平时都住在车上。老伯还画得一手好画,有一本画册,记录着沿途的风景。我想,老伯一定是过着他想过的生活。我不禁想,如果我老了,是否也能如此洒脱的面对生活。
晚上,我泡在露天的户外温泉里,看着山下波涛汹涌的大海,有些担心即将到来的台风。温暖的泉水让我的身体极度放松,我闭上眼睛回想着这次旅程。回到房间后就安稳的睡着了。
<strong>日本高知县足折岬</strong>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了,准备的照片要发给妈妈了。我从旅馆出来后,走小路下山到了被竹林环绕的青龙寺。我想尽快赶往50公里外的岩本寺,多拍一个寺庙的照片。我做了纸牌,继续搭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搭到了一位小哥的车。他在工作,开的是公司的车,到了路口怕同事看到还让我隐蔽一下,我很感谢他在工作时间还能想着帮别人一把。
后来就没有搭到车了,我走了大概10公里到达多之乡,在超市买了便当,还接了杯热茶喝。在休息厅吃饭的当儿认识了一位阿姨,她说她有一位朋友也是北京人,嫁给了日本人。她的老妈妈坐在一旁说着浓重口音的日语,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能理解。我和她们告别,继续朝岩本寺进发。如果五点之前能赶到,就来得及纳经,然后就可以向足折岬的金刚福寺前进。迎面吹来的风中带着潮湿的水气,台风要来了,我想加快进度。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幸运的遇到了一位载着孙子回家的奶奶。我们坐在那狭小的汽车里,穿过连绵不绝的隧道,到达洼川。我又步行了五公里到达岩本寺,许了愿,纳了经。
从岩本寺出来后走回主路,把写好目的地的纸牌挂在书包上摆在路边,查看地图。我想,如果搭不到车,最好能走到下一个有人的城镇,我可不想晚上与野猪搏斗。我喝着在超市接的热茶,把到目前为止拍的照片发给了妈妈。一辆纯白色丰田轿车停在我跟前,一位带着耳钉,手腕上一堆手链,穿着很嘻哈的大哥下了车,招手让我上车,俨然一副黑社会大哥的模样,却体贴的帮我安置行李,为我开车门。这位就是小谷兄。坐在副驾的姐姐转过身递给我一盒炸鸡翅。两位都是性格开朗的人,一路上和我开玩笑,小谷兄说不爱吃牛蒡,我告诉他牛蒡对男人很补的,他说不用补也没问题。
说说笑笑间到了四万十市。小谷兄还特意联系了一位要回清水市的朋友,带我一起去清水市,这样明天到足折岬就更近了。我坐在公路旁的亭子里吃着那位姐姐送的炸鸡翅,看着夜幕降临,路上的车灯渐渐亮起。我感叹在这发达的现代都市间,仍然还有很多人坚持着对信仰的尊敬。
小谷兄嘱托朋友池田兄带我去清水市。池田兄是清水市人,和小谷兄是高中时的好友。在去往清水市的路上路过便利店,池田兄还给我买了便当和饮料。我在便利店要了两个纸箱,晚上铺帐篷用,这个时候的高知到了后半夜还是挺凉的。到达清水市时一直在下小雨,池田兄想邀请我去他家住。我很感谢他,但这是我自己的旅行,如果因为自己的旅行而给别人带来困扰,那就失去了旅行的意义。旅途中,甜也好,苦也好,都是旅途中应该坦然接受的。如果一路都是美景,那还有前进的必要吗?我的心意,池田兄也是理解的。
我在公园里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小屋,虽然破旧,好歹有屋顶有门窗,暂时可以遮风挡雨。我没有撑开帐篷,直接把纸箱铺在地上,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外面风雨交加。我躺在地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
<strong>日本高知县足折岬</strong>
昨夜的风雨并没有因为天亮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台风果然要来了。我站在门口看着穿梭在雨中的汽车疾驶而过,人们好像逃离灾难一样慌张。巡礼的人逆着车流行驶的方向,昂首阔步地向足折岬的金刚福寺前进,好像这风雨并不存在一样。我为我的怯懦和犹豫而感到羞愧。我无法做到那样不畏风雨的前进,我的心还不够虔诚,我对自己还是那么宽容。我看着空中洋洋洒洒飘落的雨滴,和那些仍然义无反顾地走在路上的行者,人的意志原来真的可以超越自然。
小谷兄发消息来,他的家在宿毛市,正好也要回家,开车先送我到金刚福寺,然后再去宿毛市的延光寺。让我在此等他。
我在小屋前一直站到中午,小谷兄开着他的小皮卡停在我面前,在抽了一根烟的工夫后我们出发了。沿着足折岬的海岸公路一路向南。从清水市到足折岬有三条公路,左边的公路最宽,双向车道,最好走。中间的公路基本就是在爬山,下山,再爬山,再下山,如此反复。右边的公路最窄,路况不好,最难走。尽管走的是最好走的路,但强烈的风雨还是让前进变得缓慢。能见度不好,我们不得不放慢车速。
到达足折岬的时候,雨反而变小了,只是风很大。我们在强风中参拜了这座位于四国最南端的古刹。古刹却在风雨中显得异常庄严。这是我此行见过的最美的寺庙,只可惜不能静静地坐在寺院里仔细端详它的容貌。我们顶着强风走到足折岬,看着波涛汹涌的太平洋,我也头一次感到太平洋的恐怖,尤其是在台风来临的这天,如果有船在海上,好像瞬间就会被掀翻。仍然有游客冒着风雨来游玩,这样的天气带给孩子们的却是欣喜,他们开心地冲在前面,奔向灯塔。
回来的路我们走的中间。雨雾很大,我们周围像回到了娘胎中一样黑暗。小谷兄说,有很多人在这条路上看到过没有脚的人,不过都是晚上,白天不用担心。一个小时后我们到达延光寺。寺庙四面环山,强风吹不进来,只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这是我此行高知县最后一座寺庙了,也是我为父母祈福的终点。然而却在这样的风雨中来到了这里,站在寺院里,我恍如隔世。
风雨越来越大,我在宿毛市找了家旅馆住下,计划明天坐电车回冈山。当我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关掉昏黄的灯,我感到了回到学校宿舍的舒适。我是否就此结束旅程,回到舒适的环境,我问了自己很多遍。我果然还是想继续走完,毕竟已经走了大半个四国,还有小半个就是一个圆满。明天台风就到了,回到冈山也要10个小时,到冈山就是晚上10点多了,台风到来,回学校也不是件容易事。我决定再等一天,等台风过后,徒搭剩下的爱媛县和香川县,完成环四国之旅。
<strong>日本高知县宿毛市</strong>
台风如期而至,巨大的暴风携着大雨倾盆而至。电车已经停运,我庆幸自己没有打算今天回去。电视上的新闻全是在报导台风,手机也发来了紧急避难的通知。我仿佛把自己置于一场灾难之中,而如此情景,在环台湾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据说那次也是几十年来最大的台风。好像我在环某个岛的时候,总能带来旋转的强大气流,难道这又是一次偶然?下楼洗衣服的时候遇到打扫卫生的阿姨们,在如此恶劣环境中仍谈笑风生,还安慰我不用担心,因为我住在四楼,好像住在四楼就与这场灾难无关一样。我不得不佩服阿姨们坦然面对生活的态度。
旅馆的前台送给我两桶泡面,这对于我真是最好的礼物。坐在电视机前吃着热气腾腾的泡面,看着不断更新的新闻,等待着明天的太阳。我相信,大家都会平安度过的,明天,一定艳阳高照。
<strong>日本爱媛县松山市</strong>
还没睁眼,就被透过窗帘缝隙的灿烂阳光叫醒,果然艳阳高照。台风已经过去了,只留下了天际边的朵朵白云。我收拾好行李出发。此次旅行的最西端,宿毛站。我在宿毛站的站名下拍了最后一张为父母庆生的照片。此行,暂时画上了终点。接下来是徒搭爱媛县和香川县,给环四国画上一个圆满。我沿着国道一路向前,徒搭并没有那么简单,我走了大概五公里之后才搭到了一辆去往爱南町观自在寺的车。搭我的老伯家在爱南町,第四十番观自在寺就在这里。我以为我在延光寺就结束了祈福之旅,原来缘分还在继续。
我继续踏上国道,一个小时后在山间的一个拐角处搭到了第二辆车。同样是一位老伯,路上还接了另一位老伯。两位老伯都年近七旬,却仍在努力工作,让我心生敬畏。老伯直接将我送到了第四十一番龙光寺,参拜完龙光寺后我徒步五公里到第四十二番佛木寺。老伯他们工作完后在那里接我,送我回国道。在龙光寺去往佛木寺的山路上,台风过后的痕迹赫然在目。本就狭窄的山路被吹落的树枝覆盖,我尽力不让自己掉进路边的水塘中,穿过荆棘的道路。
回到国道后不久就搭上了快递小哥的车。小哥今年刚二十五岁,但已经是快递公司的老板了,公司虽然小,但也是个公司,业绩还不错。小哥把我放在了高速路口,希望我能搭到直达松山的车。但现实并没有如小哥所愿,我只搭到了前往内子町的车。开车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哥,狭小的车里只坐了我们两个人,车里劲爆的音乐和大哥憨实的外貌并不相称。下车时大哥还送了我一瓶果汁。我拿着那瓶果汁走了将近十公里,一辆宝马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等我。下车的是也是一位老伯,确切的说是一位爷爷。他叫国松,今年已经65岁了,刚带着老伴儿去乡下玩儿了一趟。我没有想到的是,国松老伯是我搭的最后一辆车。
路上,国松老伯亲切的和我聊天。我的日语不好,老伯就多说几遍。老伯得知我接下来的行程后,和老伴儿商量着什么,刚开始我没有听懂,但后来我明白了,国松老伯想直接送我回冈山。松山到冈山,开车走高速也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到,来回就得六个小时。六个小时长时间在高速上开车,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都会感到疲惫,更何况老伯已经65岁。我得知老伯好意后果断拒绝了,可偏偏老伯也是个执拗的人,认定的事一定要做。我跟随老伯回到松山的家,原来老伯是一个家族公司的社长,单是他和老伴儿的车就有九辆,他两个儿子的另算,他还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老伯告诉我,他年前的时候,那时候的日本汽车还不多,他家就已经开上汽车了。我不禁为老伯如此雄厚的家产而惊叹,这可能是我认识的最有钱的人了。然而老伯能如此热心的照顾一个初次见面的外国小伙子,这才是最让我从心底里佩服的地方。他可以不这么热心的,但他选择了热心,我想我之于老伯,或许也是一份缘,老伯愿意相信这份突如其来的缘,我也愿意相信。
我和老伯驾着车疾驰在高速路上,我看着远处灯火闪烁的城市,听着老伯讲述这些城市的主要产业和他们的发展。我们就这样一路看,一路讲,一直到冈山。
在我回到宿舍的三个小时后,我才恍然明白我真的又回来了。我的旅行在不可思议的突如其来中就这样结束了。我确实走过了高知县,环绕了四国岛。旅行结束的有些突然,我对于这瞬间的空间变换而感到茫然。我打电话给国松老伯,以确定他平安到家。老伯说有机会让我再去松山玩儿,请我吃非常好吃的拉面。我让他好好注意身体,不要那么辛苦。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屋顶昏黄的暖暖灯光,闭上眼睛,睡着了。
2017-09-22发布拍摄于2018-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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