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鸭山上石开花
文/罗建云

读小学时，学过《大理石街》，我一直记得课文的第一句是：“云南大理三塔寺附近，有个叫做础石街的地方，闻名世界的大理石就产在这里。”长大后，因为工作关系，我去过云南多次，可未曾踏上大理这片神奇的土地，也未能去大理石街看看，自然无法体验在昏暗的光线中，时时迸出金色的火花，飞溅着碎石，弥漫着呛人的石粉气味；也不能感受大理石并不是生来就那么美丽的，要经过人的选择和琢磨……

只是，此番陪太太回乡过年，在大别山脉一个叫白鸭山的地方，相隔十里，就能看到山顶白茫茫一片。这种印象不是第一次拥有，十年前陪太太返乡探亲时便拥有。以前，我还以为山顶常年积雪，日照金山，方有此美景。或是冈仁波齐圣山途经万里，漂移至此，方有佛光普照。后来，经打听，我才知道那是国内乃至世界著名的白鸭山采石场，网友戏称“布达拉宫”。​

两天前，在大舅哥陪同下，我专程去白鸭山顶参观。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山上大大小小分布上百个采石场，硕大的花岗岩就像巨型木材一样，一块一块切割成片，每片重达五至十吨，整整齐齐排放在采石场内，再用重型机械运到山下。虽是巨型采石场，当我们开车上山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尘土飞扬、狼藉不堪、险象环生，由此说明现代采石工业非常注重环境保护、生态文明和安全生产。至少在我这个局外人看来，如此庞大的采石场，地面几乎没有一片垃圾，也无犹如撒哈拉沙漠的沙石飞扬，已经非常神奇了。运输石材的路面如羊肠小道，弯弯曲曲，但无坑坑洼洼，也无破败不堪，同样令我惊讶。再看山下的麻溪河，泛着耀眼的碧波，静静安然地流淌，好似上苍撒落的明珠，把白鸭山点缀得更加漂亮。

采石场有大有小，每个采石场通常几十至上百米深，岩壁经过机械切割，从井底往上看，就像一堵通天的墙，整整齐齐，笔直挺拔，透过岩石带来的冷峻，让人不寒而栗。每个采石场面积有几十甚至上百个足球场那么大，采石场上摆放一排又一排我叫不上名称的重型机械，好像古代威武的雄兵陈列在此，似乎向苍天宣誓：“纵使千辛万苦，依旧要把美石采回家。”我就在想，这些机械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怎么如此结实？能将坚硬如铁的花岗岩像切豆腐一样一层一层往下分割，确实体现了超高的现代工业制造水平。人畏酷暑、严寒与空虚、寂寞，这些能工巧匠们又用什么方法抵御酷暑寒冬的考验和四季更迭的空虚寂寞，能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年复一年生存和工作下去？我去过广州莲花山、十堰武当山等好些古采石场，觉得那些古采石场已经够宏大、壮观了，乃古代皇家采石场，规模堪称当时世界之最。但与今天白鸭山采石场比较起来，用“小巫见大巫”已经无法形容，只能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勉强凑合。

查阅资料，方知白鸭山是中国最大的石材矿区之一，面积达80多平方公里，储藏量达300亿立方米，预计开采期可达百年以上。白鸭山盛产大理石，以花岗岩为主，犹以黄龙玉、芝麻白、芝麻灰、芝麻黑等品种出名。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挂牌开采，逐步成长为鄂东重要的支柱产业之一。

举国欢庆的春节已至，白鸭山上的采石场也一个个放假了，我未能与采石场的师傅们聊聊天，多少有些遗憾。只是，我能透过一排又一排开采出来的巨型石材感觉到他们在此挥洒汗水、奉献智慧，进而装扮城市的高楼、都市的广场、温馨的别墅和可人的小院，甚至变成美化环境和点缀生活的石雕、石刻和其他形形色色的艺术品。犹记得《大理石街》最后一句是：“美是人在劳动中创造的。”白鸭山一个个巨型采石场，不正体现美是人在劳动中创造出来的伟大精神吗？千千万万的劳动者利用现代工业机械在此创造美、缔造美、传承美，演绎一个又一个现代版的“愚公移山”故事，同样值得可歌可泣、可敬可亲。

我真渴望下次陪太太回乡，能近距离与这些能工巧匠们聊聊天，从他们身上获取挑战大自然的勇气和征服大自然的智慧。焉知，只有无畏无惧，而且足智多谋，才能在荒山野岭创造人间奇迹，实现敢叫日月换新天。只是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大家对这些普通的劳动者认可太少，常说他们只是采石工人，忘记了城市的美化、社会的进步有与他们流淌的心血和汗水。

开车返程时，车窗两边出现的石头在夕阳照射下放射耀眼的光芒，此时，我所见到的石头似乎不再是石头，而是一朵朵盛开的花，它们用自己的颜色装扮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