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信仰 （《独行青藏高原》之四）
独行青藏高原（之四）

4、谁在信仰

我常在满大街的标语牌前驻足发呆，有时候还有点沮丧，那十二个词都挺好的，怎么就记不住？

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这我记得住，说得多好啊！

这些年来，国家强大到可以“不吃那一套”了，民族复兴梦也越来越亮堂了，那么，谁能告诉我，人民的信仰是什么？请说真话，最好还要简短点。

我承认我不知道。

我知道举着拳头宣誓以及烧香磕头都不一定代表有信仰。我知道信仰、真正的信仰是要为之而奋不顾身、甘于牺牲的。我做不到，我是个俗人。

我相信藏人心中有信仰。他们黝黑的面孔写满虔诚和喜悦，十万次的五体投地式的跪拜，健康的年青人也至少需要四个月，何况许多的妇女和儿童？这，就是信仰。

我想过自驾入藏，想欣赏沿途的风景，更想下车去跟随那数月风雪一路匍匐到圣城礼佛的藏人一段路程，只是一小段，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掌心向上，承接太阳的光明；五体投地，聆听高原的声音。

理想总是败于现实。我为人挑剔，朋友“指”数，寻思数月也找不到同行人，而且受不了长途开车劳顿的苦，我真的是个俗人。

俗人可以是好人，存善心、做善事、结善缘，福未必至，祸或减之。

俗人可以有愿望而且更强烈。看破了的，无愿无求，悲欣交集，大多出了家；看透了的，少愿少求，或顾影自怜或教育世人，也是了无生趣。倒是我等这些经常糊涂、偶尔清醒，总是想求、求之不得便又随时原谅自己的俗人，天天有着希望，有时还有点不那么真实的信仰。

说不定，国家强大要有什么事，看破了的和看透了的，都还有念经超度与纵横捭阖的大事要他们去做呢。

导游小张是四川国旅对口支援西藏文旅的，他说他今天是临时顶班，平时不带团，主要是为领导参观时讲解，大昭寺讲解，快的半小时，慢的两小时，他的讲解要三小时，因为他总是会自己先感动。确实，我两次看到他眼含泪水。

分手的时候，他问我：“老哥你信佛么？”我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因果”，我知道他看见了我的眼泪。他又问我：“老哥你最近是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说：“没有，我工作四十年了，遇到的全是好人，我的家人爱我，我爱她们。”我看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在布达拉宫，在八廓街，我看到转经的藏人们脸上的表情，坚定而平和。

迄今为止，在四川，在云南，在内蒙，在青海，在西藏，亦或在内地，我还没看到过流泪的藏人。

谁有信仰？
谁在信仰？

淮安老王 2023年9月17日夜记于拉萨，2024年4月17日定稿于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