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的浪花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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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
波德林:通向真理的磐石
当人们说起牛津大学,联想起的可能不仅仅是最顶尖的教育研究,更多的是英国悠远神秘的帝国历史。若要将牛津的精神凝练为一点,那一定是它举世无双的波德林图书馆(Bodleian Library)。如果你也“更爱真理”,对一切未知充满好奇,就一定会对它所代表的一切产生共鸣。
<strong>爱而生畏</strong>
第一次来到牛津的时候,我还是一个走马观花的游客。我没有刻意寻找,只是信步沿着主干道上一座座恢宏壮丽的学院走着,自然而然被带到了那座所有与牛津有关的照片的焦点——拉德克里夫圆塔(Radcliff Camera)脚下。淡青色的圆顶,罗马式柔美流畅的圆柱和基底粗犷率性、线条清晰的基石给它带上一种生动和天真。我沿着圆塔周围的石子路缓慢地走着,缓慢地看着,生怕自己太过喜欢。 拉德克里夫圆塔是一座图书馆,是牛津许许多多图书馆的一部分。我知道,这座宛如妇人一般优美的圆塔意味着我离波德林图书馆已经很近了。而波德林才是我及其他许许多多人前来朝拜的“圣地”,知识在精神上与物质上共同的化身。
波德林图书馆,即神学院(Divinity School),对开的大木门朝向主干道侧面的一条狭窄的小街。无论天气多么炎热,这条高大石墙阴影里的小路总是阴凉清洁,只要一拐进它,立刻会感到远离了尘嚣和浮热,好像走入了另一个世界。雕花木门高大厚重,平日里,两扇大门都是关闭的,仅开放大门上的一个小门供学者出入。在波德林的巨大的四方院中,除了一座黑铜塑像,完全没有任何修饰,像是修道院一样肃穆。在牛津随处可见的修剪得一丝不乱的草坪植被在这里丝毫不见踪影。四面石头墙上除了垂直排列的简单线条外没有其他修饰,窗子非常狭小,屋顶上并排列有许多哥特式的小塔,像是一座堡垒一样。后来也的确得到了证实: 波德林的建筑设计,和法国的巴士底狱有许多相似之处。波德林荒芜的严肃几乎是悲伤的。这一点即使是匆匆过客也不难理解:和这四五百年风霜相侵、巍峨不倒的石壁相比,和在此间积蓄下来的人类智慧和努力相比,我的存在是那么渺小。我对牛津的第一印象正是因为这座图书馆而带上了一种深沉而不乏忧郁的色彩。
<strong>地下书香</strong>
在终于有幸成为牛津大学学生之后,我才渐渐对学校的各种传统和制度有了更多了解。关于波德林,还有许多独一无二的历史和趣闻。
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不仅像国内大学里将学生按照学科和专业区分开来,还会把每个学生安排在一个“学院”里,由学院直接负责学生生活起居和个性培养。同一个学院里的学生可能来自完全不同的专业。学院的运作高度独立,由于财力规模的差距,学院能够给学生提供的基础条件也相去甚远。在16世纪以前,绝大多数学院的学生都只能使用自己学院的图书馆,可想而知,这会造成多少混乱和浪费。在16世纪末,当时的牛津大学副校长决心建立总领各学院之上的共同图书馆体系,地点就选在神学院,而这个人的名字就是波德林。
20世纪初,英国特别颁发版权法律,规定所有在英国出版的书籍都必须在指定的图书馆进行法律存档,牛津大学的波德林图书馆自然是其中之一。 肩负这样的责任,波德林自然有着格外严格的规矩。直到今天,所有的学生在入学时都会被要求进行这样的宣誓:绝不损毁波德林馆内图书,不在馆内吸烟等等。
经历几个世纪的发展,这座全欧洲最古老的图书馆之一,已经积蓄起1100万藏书,仅次于倾全国之力收集的大英图书馆。这个数目的藏书自然不可能全部被馆藏在图书馆里面,而是分别储存在许多仓库里。当有人索取一本不在馆内储存的书籍时,图书馆员会将写有书名和编号的小纸条放入一个特别的管道中,这条管道从地下穿过,到往相关藏室,找到的书会藉由另一条管道运回波德林的柜台。所以,在牛津有着这样的佳话:如果你凑近宽街上的下水管道,能够闻到书籍的香味。
<strong>求知者的神性</strong>
在和波德林打得交道多了之后,我对它也渐渐熟悉起来。但它是如此庞大,永远充满神秘未知的角落。在一个后来我忘记路途的角落,我曾经看到过波德林最早的一些馆藏:来自中世纪巨大厚重的书本,全由铁链固定在书架之上,这些书的皮封面早都已经发黑,金字也剥落得所剩无几,在斑斑点点的纸页上,哥特字体的中古英语如同魔咒一般,让人难以参透但不可抗拒。我还曾被人引到一间小礼拜堂一样的房间:高高的穹顶有着精美万分的英国哥特雕花,长方形房间的两侧全是红木坐席厢,背后的墙上则装饰满圣贤的雕像。这是从前的学生进行考试的地方。除了笔试外,学生每年度都还要进行口试,口试使用的是“神的语言” ——拉丁文。
每当我走进波德林的大厅,转弯走上石头旋梯时;每当我学习累了,在书架间试探地看着书脊上那些完全无法理解的深奥名称,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脚步发出太大声音时,我都感到一种复杂的归属感:在这样一座伟大的图书馆里,你不由觉得自己的生命和智慧之渺小,但同时却又由衷地感到骄傲,因为知道自己正站在人类文明的巅峰,站在巨人的肩上。
后来我才渐渐意识到当时的牛津大学的不同之处:中世纪时,大学教育并不是为了普及大众,而是为了寻找“神的智慧”,探索知识的最前沿。在英国,神学、哲学和科学往往直到今天依然具有同等地位。这样看来,整个图书馆和大学都有的这种肃穆庄严的气氛也就得以解释:一个真正的学者,对真理、对神和世界上的其他人,是有着神圣职责的。波德林之于感受的到知识和真理的召唤的人来说,意义不亚于一座教堂,一座圣殿吧!(赵   悦)
2013-03-11发布拍摄于2018-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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