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音符

我们知道音乐是由旋律组成的，而旋律则是由一个个音符才汇聚成乐谱，在奥地利这个音乐的国度里，哈尔施塔特就是那个最美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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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奥地利亦不例外。熟悉音乐的人都知道，海顿、莫扎特、舒伯特、约翰·施特劳斯都是奥地利人，还有出生于德国但长期在奥地利生活的贝多芬等，这些音乐大师在长达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为奥地利乃至世界留下了极其丰厚的音乐文化遗产，从而也使奥地利形成了独特的民族文化传统。对于不熟悉音乐的人来说，几乎都听说过“金色大厅”，这不仅仅是因为一年一度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在那里举办，更是因为国内的那些所谓明星能够在那里演唱而享誉盛名。在中国，“金色大厅”被神话成了音乐界的最高殿堂，仿佛只要登上这个舞台，就意味着个人或团体的音乐造诣获得了国际认同。但事实上，这个音乐厅并没有人们所说的那么神圣，你只要付上几十万元人民币的租赁费用，任何人都可以在这个舞台上展露尊容。据说迄今为止，“金色大厅”没有邀请过任何一个中国艺术家或艺术团体进行演出，那些在此登台的艺术团体或演唱明星，要么是自掏腰包，要么是赞助商解囊，因此能在“金色大厅”进行演出，并不意味着演出者的艺术水平得到了"世界级"的肯定。虽然音乐是一门高尚的艺术，但如果染上了铜臭的味道，也同样会变得低俗和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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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威尼斯去哈尔施塔特有400多公里的路程，需要穿越阿尔卑斯山脉的崇山峻岭，虽然路况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好，但值得庆幸的是邂逅了沿途罕见的风景。车子开出去不久，就开始沿着山路上行，原本路两边偶尔漂移的村镇，渐渐地就再也没有了踪影，只有植被簇拥着群山，晨雾在湖水中升腾，公路在山谷间不规则地萦绕，好似被人遗弃的一根长绳，汽车在这条绳子上攀爬，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甲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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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势越走越高，四周越来越静，只有发动机搅碎了这个静谧的世界，激怒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莽莽群山在旭日的辉映下泛着金光，辽阔天际在白云的衬托下蓝得晶莹，我没有到过大漠，不曾体验到那杳无人迹的苍凉；我没有去过西藏，更未感受到那天辽地阔的激动，但此刻在阿尔卑斯山中行走，那份激动和苍凉同样撞击着我的心灵，站在山的怀里，我知道了人类的渺小：行于旷野之上，我领略了大自然的神圣，那份人迹罕见的美，那份原始荒凉的静，穿越了亘古的时光，化作了岁月的永恒。那种美，悲壮的无以言表；那份静，肃穆的令人惊悚。我长时间与山对峙着，眼神里奔放着满满的虔诚，多瑙河流淌着他的血脉，欧罗巴在他的脚下诞生，他亿万载沉默不语，却无时无刻不在睿智的聆听，他亲历着世间的沧海桑田，他目睹着繁杂的芸芸众生，一座应运而生的天地之子，一个令人顶礼膜拜的不死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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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甲壳虫继续攀爬，终于依稀可见那绵延不断的雪峰，行至最高处的山隘我们在路边停车，一边休息一边饱览着阿尔卑斯山的壮美风情。此时，不知怎么我想起了林则徐的一幅联句，那就是：“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这是林则徐幼年时所作，充分体现了他那远大的抱负和一腔豪情，然而当我真正站在了山的高处，却丝毫没有征服者的那份激动，因为我知道：即便你把喜马拉雅踩在了脚下，那也只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头顶。山从来不炫耀自己的高度，而人却总在耍弄着自己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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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之际，迎面来了一辆车子也在我们旁边停下，一对德国老年夫妇意外地与我们相遇在这人烟稀少的旅途中，交谈中得知他们每年都会驾车来到这里，并且每次都会拍一组对面冰川退化的过程，临别时德国朋友送我们一组他拍摄的照片，分别记录了1985年和2015年这三十年我们眼前冰川变化的情景，拿着照片比对不远处的冰川，那显著的差异实在是令人吃惊，原本白雪覆盖的皑皑冰川，如今看上去几乎消失殆尽，由人类盲目造就的各种污染，正在慢慢地生成着蝴蝶效应，千年的冰雪在悄悄地融化，浩瀚的海洋在渐渐地上升，空气中的氧含量正在一点点地减少，生存状态的各项指标正在慢慢地失衡，我们自己酿就的种种恶果，正在侵蚀着地球上所有物种的生存环境。当我一直认为环保这个话题离我还很遥远的时候，近距离地站在这个即将干涸了的冰川下我开始有些清醒，生态环保从我做起原来并不是一句口号，而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情，我们少丢弃一个塑料袋，也许土壤里就会多一株植物诞生；我们出行少开一次车，空气里就一定会多一份难得的纯净…… 真的要感谢那一对热衷于环保的德国夫妇，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但还是要给他们深深地鞠上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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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喘着热气的太阳越过了所有山峦之时，我们的车子开始沿着山路下行，眼前的视野逐渐地豁达开来，心情也随着景色的开朗而变得不那么凝重，原本攀爬的绳子现已变成游乐场蜿蜒盘旋的滑梯，载着惊喜和愉悦送我们一路美景，诗画般的风光还未来得及回味，滑梯一个玩笑就把我们送入了黑暗中，当我们在惊恐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早已驶进了阿尔伯格公路遂洞，这是一条全长13972米的公路遂道，于1974年奠基至1978年建成，这条遂道的长度当时在世界上首屈一指，光在遂道里行驶就要十几分钟，看来今天我们还真的很兴运，不仅踏上了阿尔卑斯山的肩膀，还钻进了阿尔卑斯山的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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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世界最美的小镇已是下午时分，安顿好住处后就开始了游览的行程。如果说阿尔卑斯山是一部雄浑的交响乐的话，那么哈尔施塔特就蛰伏在一首舒缓的乡村小夜曲中，在优美而醉人的旋律里，释放着梦幻般的惊艳与娴静。小镇很小，小的走一趟只需要十几分钟，小镇很美，美的只要看一眼就会难忘终生。四周的群山漂浮在时隐时现的云雾里，清澈的湖水低吟在天鹅嬉戏的律动中，山林间吹出悠扬的乐曲，滑落至湖畔变为清爽的风，水面上偶尔掠过一个音符，飘然而来化作一粒玲珑的游艇，船儿的嗓音和禽鸟们这两个不同的声部，演绎着人与自然的琴瑟和鸣。这儿的湖光山色就是一个天然的交响乐团，古往今来的那曲天籁之音震颤着每一位莅临者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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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样的山水间，出脱了一个世界上最美的小城，如果站在湖对岸遥望哈尔施塔特，她就是一排彩色的音符镶嵌在山水的五线谱中，那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的优美旋律，即便是不识乐谱的我们也都能读得懂。其实哈尔施塔特岂止是音符，她更是山水交响乐团最最忠实的听众，千百年来她一直默默地伫立在那里，在最近的距离里全神贯注地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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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这山与水的熏陶下，哈尔施塔特才有了千姿百媚的神韵风情。漫步走进小镇，音符幻化成了建筑，都说一花一世界，但在这里却是一屋一风景。每一栋房屋，都值得你伫足欣赏，每一条路街，都会给你带来莫名的心动。一簇鲜花、一株树，一个摆件、一盏灯，看似随意地散落在房屋的不同之处，但却赋予了每栋建筑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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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游人的骚扰，镇子里很少看到人的行踪，你在任何一条街巷里漫游，带给你的只有空旷和幽静，连时间走到这儿都凝固了，原来岁月静好的最高境界就是时光骤停，那一份瞬间的感受，将伴你走过长长的人生。沿着湖畔的主路，我们继续前行，远处教堂是个地标式的音符，那高亢的钟声不时弥漫在镇子的上空；中心广场是个不大的休止符，闲暇时人们都会来这儿放松；各种商店和餐厅就是一个和弦，无论是那里来的人在这儿都会产生共鸣；而街巷就是那谱子上的五条线，把镇子里的所有都串入了这篇华彩的乐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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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每个人都是最好的摄影大师，根本用不着专门去学什么摄影，只要你随意地按动一下快门，随处都可以拍出令人惊羡的风景。这里的生活节奏出奇的平缓，所有的人都在这儿细细地咀嚼人生，那回味甘甜的体验历久弥新，那悠然幸福的感觉醉满心灵。我们生命中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为了这一刻吗，如果能在这里终老那真是三生有幸，一花一草一住房，一山一水一世情。哈尔施塔特，一个拗口的地名，哈尔施塔特，一个梦中的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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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哈尔施塔特驱车约十几公里，乘着夜色我们去了一家偏僻的餐厅，这是我们在网上搜索发现的，据说口味地道而且有着众多的好评。餐厅坐落于一片茂密的树林里，两边的山黑得把天都挤成了一条缝，一条不见首尾的湍急河流，在黑暗中不舍地响着哗哗的水声，如此荒郊僻野处竟然有一酒家，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吃惊。带着疑问和好奇我们走了进去，满眼的狐疑刹那间就被餐厅内的景象消融，舒缓的音乐伴随着柔和的灯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食客几乎坐满了大厅，即便是有些人满为患，但是所有人的交谈都是细语慢声，侍者为我们介绍着他们的特色菜肴，那不厌其烦的解说里透着满满的热情，还特别推荐了他们刚刚自酿的红啤，稍后喝来那爽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真是一顿美美的奥地利大餐，一处世外桃园般的就餐环境。正是：人无迹处山深水急，酒飘香时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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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启程回国了，虽然与奥地利的邂逅有些短暂，但是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记住这段山水柔情。

一方山水有一方风情，奥地利更是如此，她把音乐中那优美的旋律揉碎了，化作一个个音符抛撒在山水中。

（完）

2019年6月于梦禅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