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南故乡行
洮南是我的故乡,座落在吉林省白城市的西南部,为白城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蜿蜒的洮儿河在这里奔腾流淌,巍峨的闹牛山在这里延绵起伏。
大约在100年前,我的太爷爷为了生活,带着他的妻儿家眷,从河北宝坻韩太庄子出发,辗转来到洮南。后来他的一个儿子,迎娶了一位洮南姑娘,这便是我的爷爷和奶奶。
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他们在洮南生活了一辈子,如今都长眠在这块土地上,父亲也是在这块土地上出生、长大的,尽管我没有出生在洮南,但我的根在洮南。现在七叔七婶及他们的子孙,六叔六婶的子孙们,三叔三婶的子孙们依然生活在洮南。洮南这些亲人当中,有的曾经谋过面,有的从未谋过面,在我的心中,一直牵挂着他们。
我今年虽然已经67岁,回洮南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带着我回去过几次,但那时年龄小,没有留下任何记忆。有记忆的几次故乡之行,第一次是在1965年冬天,那一年我八岁,父母带着我们回老家过年。到了洮南,下了火车,车站前停着很多扣着绿色木棚的马车,从火车站到县城路程很远,马车走的很慢,坐在马车上很冷,走了很长时间才到了爷爷家。
爷爷家在县城中心位置,干打垒房子,房顶长着高高的茅草,院子很大,两扇木门,临街。院子里有一个洋井,舀上一瓢水,从管口倒入,握住手柄上下抬压,水就缓缓地从出水口流出来,我感到非常新奇,有事没事就去压几下。
进了门是一个堂屋,堂屋有一个很大的灶台。两侧各一个屋子,屋子里是通长的火炕。天黑了,要上窗板,窗板编着序号,按次序安装,安好后,既安全又挡光,省了窗帘,我每天跟在大人后边,和他们一起上窗板,觉得很有意思。
七叔、大姑、老姑三个人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回到爷爷家,我们就一起玩。有时捉迷藏,登着梯子藏到房顶上,谁也找不着。爷爷奶奶脾气非常好,因为我们不常回来,尽管淘气,也不吆喝我们,只管尽情地玩耍。
过年了,家里买了一些鞭炮,撕开外包装,红色中夹杂着一些绿色的鞭炮,非常好看,我和七叔把它拆下来,装在口袋里,点燃一只香,到院子里放鞭炮,还有许多印着古代人头的圆形小纸壳片,非常好玩。过年了,洮南的街上有踩高跷的,他们身着古装,脸上化着妆,扮成妖魔鬼怪,看到这些怪里怪气的东西,感到有些害怕,每每遇到这些,我就拉着大人,要求赶快离开。在爷爷家吃饺子,开始吃白面的,后来白面没有了,就吃荞面的,荞面饺子没有白面的好吃。
在爷爷家过了年,便离开了洮南。这一天,天气非常寒冷,傍晚时分,我们在火车站等车,站台上亮着几盏水银灯,在严冬里显得暗淡凄凉,没多一会,脚便被冻得麻木了。
第二次是1978年春,我已经参加工作。当时爷爷还健在,但已经生病卧床不起,洮南的风沙很大,我回去的时间是四月末,每天刮风不止,飞沙走石,狂风夹杂着沙子,肆无忌惮地往脖子里、鞋子里钻,满脸沙土、蓬头垢面。家里做饭烧牛粪干和玉米秸,拉风箱,做好饭以后就没有火了,用开水得到街上花钱去买,一分钱一暖瓶,需要成本,所以晚上就不怎么洗涮,这样睡觉脏兮兮地很不舒服,我在爷爷家住了四、五天,感觉很不习惯。
五叔当时在洮南食品厂工作,是单位的先进生产者,六叔在邮局工作,每天穿着绿色工作服,骑着自行车送报纸和信件,大姑在农村插队,奶奶捎信给她,请了几天假回来住了几天,老姑当时还在上学。这次离开老家一年后,爷爷就病逝了,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二次与爷爷相聚,也是最后一次相聚。
第三次是1995年春节刚过,我去长春出差,当时正好有点闲暇时间,给六叔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要回洮南。那时奶奶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住在六叔家里,听说我要回去,他们可高兴啦,六叔和他的儿子会东骑着自行车去火车站接我。
这时六叔已不在邮局工作,调到了洮南酒厂。六叔的家住的是干打垒房子,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种着很多蔬菜。由于时差原因,洮南天黑的特别早,下午四点钟就开始吃晚饭,晚饭后我和六叔、六婶还有亚杰就围在一起打扑克。
七叔这时在洮南站工作,一家四口,住单位的房子,丽静、丽杰还在上学,三叔一家在黑水,离着较远,没有见到。五叔一家、大姑、老姑他们之前先后都离开了洮南,分别去了山西和贵州。
弹指间28年过去了,时间来到了2023年,我已退休六年。这次回洮南,我和老伴一起,开着汽车,驾着长风,从山西远道而来。7月20号下午,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快地行驶,离洮南越来越近的时候,心情不免激动起来。按照定位导航,汽车驶入洮南市区,向七叔居住的小区驶去。整齐的街道、林立的楼房,已经不见了当年的干打垒房子,和28年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汽车径直开到七叔家门口,这是一幢六层楼房,七叔和其他几位亲人早就赶到大门口迎接,见了面,免不了寒暄一番。
七叔的家住在四层,把车停好,进了屋,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宽敞明亮。两个堂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平日里只有叔婶两个人居住。我们坐定后,七叔便开始张罗,又切西瓜,又沏茶水。七叔非常健谈,嗓音高亢洪亮,从古到今,从南到北,谈天论地,滔滔不绝,经常发表对当今社会的感悟,大妹丽静上灶,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亲人相聚,免不了要喝上几盅。
七叔原先也在山西工作,因为在老家找了对象,后来便调回老家。我知道七叔年轻时练过九节鞭,九节鞭打得非常出色,现在还经常在公园里打,他打九节鞭的视频我曾经看过,非常有功底。七叔走起路来就像阵风一样,两条腿交换的频率非常快,一般人都很难跟得上。
七婶原先在洮南酒厂工作,现已退休多年,平时每天早饭后,便出去锻炼身体,我们来了以后,中断了锻炼,与七叔一起,陪着我们逛公园、去向海游玩。
七叔的两个女儿,28年前见过一面,两个堂妹当时都在上学,现在她们的孩子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大妹丽静夫妇俩经营着一个农用四轮车销售门市部,有一幢很大的楼房,二妹丽杰经营一个麻辣烫餐馆,她们的生意都非常好,知道我们来了,都放下手中的工作,过来看望我们。
六叔的大女儿亚杰也来到七叔家等候我们。28年前来洮南的时候,住在六叔家,和奶奶、六叔一家人在一起,度过了一段非常难忘的时光。当我再次来到洮南的时候,奶奶早已离开人世,六叔六婶也都相继离开了人世,堂弟、堂妹们都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见到我的堂妹,暮然想起了那段生活,不禁一阵伤感。
那时候会东刚刚参加工作,亚杰和亚芹还没有参加工作,如今会东在江苏打工,尽管这次没有见面,却委托媳妇红丽请我们吃饭,让我们感动至极。亚杰夫妇俩经营着一个超市,当我们来到她的超市的时候,看到除了经营生活日用品外,还经营煤炭、化肥,偌大的仓库,里面存储着化肥,根据季节销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亚芹的孩子在一所大专院校读书。当年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如今都过了不惑之年。
老家的亲人们,无论之前见过面的,还是没有见过面的,听说我们回来了,都热情地来看我们,请我们吃饭,几天来,一直沉浸在浓浓的亲情之中,让我们感到非常温馨。
大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拍下了一张张照片,这些照片记录了故乡亲人们短暂相聚的瞬间,见证了故乡亲人们开心热闹的场面,汇集了故乡亲人们深深萦绕的情感。
一次次的聚会,一次次的举杯,一次次的祝福,掀起一次又一次亲人相聚的浪潮。我不胜酒力,几杯酒落肚,脸便像丹霞一般,然而在家乡亲人相聚的热情中,不禁增添了几分酒力,在一起敞开心扉,大有不醉不休之势。
原本要去黑水看望三婶,但三婶在两年前就去了旅顺小女儿丽辉的家,和丽辉一起生活。之前在群里曾见过三婶的照片,高高的个子,精神矍铄。母亲家里有一张她和二婶、三婶三妯娌年轻时的合影,我对三婶的最初印象,就来自那张照片。那时候,妯娌三人年轻靓丽,正值豆蔻年华,脸上透射着青春的活力。如今六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已经九十岁高龄,每天躺在病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二婶已经过世多年,只有三婶,身体还是那么硬朗,让人羡慕。
三婶和三叔养育了五个子女,大女儿丽杰,现在搬到洮南城里居住,大儿子会彬在外地打工,尽管这次没有见面,也委托儿子冯磊请我们吃饭,冯磊正在城里与他的儿子千括陪读,还是挤出时间,让我们极为动容。二女儿立艳,夫妇俩经管着七个蔬菜大棚,他们辛勤的劳动,带来了非常好的经济效益,我们来到蔬菜大棚,这里种植着菠菜和豆角,豆角秧子刚刚出土,菠菜已经成熟。
2016年,我和三婶的小儿子会双在福州见过一面,那时他在福州机场开大巴,我到福州出差和他邂逅。我们在一起吃过两次饭,第一次我在饭店招待他们夫妇俩,不知道会双有那么大的酒量,我要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三个人在一起慢慢地吃喝。第二次是在他们家里,他们夫妇俩在福州租了房子,这时才知道会双的酒量很大,他媳妇的酒量也毫不逊色。之后不久我便退休,再没去过福州,久而久之便失去了联系。
来洮南第二天,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接连下了三天,雨过天晴后,带了鲜花和贡品,在亲人的陪同下,来到祖坟,祭奠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和三叔。这里地势平坦,一望无际,地上长满了小草,随风摇曳,郁郁葱葱,显现出无限生机,这些亲人们就长眠在这里。奶奶在世时,曾在父亲家里和我们共同生活好多年,后来回到洮南,2005年病逝。
之后驱车来到逸园公墓,祭祀六叔六婶。和六叔最后一次相聚是在2013年,当时母亲八十大寿,六叔和其他几位至亲一起为母亲祝寿,不想那次分手竟成了永别。
来到这里,祭祀逝去的亲人,当我点燃一炷香的时候,烟雾袅袅,带去了我无尽的思念,送上了我虔诚的祈祷: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三叔、六叔六婶你们安息吧,愿你们天堂安好,保佑我们这个家族每一个成员平安、健康。
在洮南住了七天,每天都萦绕在亲情之中,一起聚餐、一起去公园散步,坐在一块儿喝茶、聊天、唠家常,这是一段非常快活的时光。尽管我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平时没有机缘相聚,但是相聚的时候倍感亲切,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同一祖先的血液,彼此血脉相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离别的时刻。7月27号早饭过后,我驾驶着汽车,和老伴一起,离开洮南。再见了,洮南;再见了,我的故乡;再见了,故乡的亲人们。衷心祝愿故乡的亲人们幸福安康,热切企盼在山西相见。
8月3号,我们来到通化,看望四叔四婶。2016年夏天,四叔四婶、七叔七婶曾经到山西来看望我母亲,到现在又有七年没有见面了,如今两位老人都已到了耄耋之年。四叔原来在通化钢铁厂工作,是工厂的技术骨干,退休后又被返聘多年,现在身体很好,只是有些驼背,一支耳朵听力有些问题。四婶是一位朝鲜归侨,她的母亲讲一口流利的朝鲜语,很小的时候随父母回到中国,现在仍然享受政府补贴。四婶以前思维敏捷、性格活跃,退休后和老年朋友们一起参加各类文体活动,尤其朝鲜舞蹈跳的非常好,现在年龄大了,患有一些老年疾病。
此前四婶曾多次打电话邀请我到通化,退休以后,虽然没有了工作的忙碌,但此时母亲和外孙都需要照顾,加上前段时间新冠疫情影响,一直没能前去探望四叔四婶,这次忙中偷闲,终于如愿以偿。
四叔的家住在通化二道江一个小区里,他们有四个儿子,大儿子慧春在派出所工作,二儿子慧君已办理内退,利用自己的技术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三儿子慧影在深圳打工,小儿子慧东和媳妇在小区里经营着一个理发店,生意兴隆。慧东成了爷爷理发的唯一继承人,我们来到理发店,慧东给我理了发,弟妹李凡给老伴焗了头,他们的技艺非常精湛娴熟。
第二天,慧君、慧东一起陪着我和老伴、四叔四婶,来到集安,这里与朝鲜一江之隔,我们乘船在鸭绿江上,欣赏这里美好的风光。
在通化,几个堂弟轮番请我们吃饭,让我们品尝他们那里最好的美味佳肴。
8月5号,我们有幸参加慧影女儿 冯钰淳的婚礼,见证一对新人最幸福的时刻,衷心祝福她们相伴到永远。在婚礼上,我和老伴以特殊身份,和四叔全家近20口人一起照了全家福。
在四叔家住了三天,分别的时刻又不期而至,尽管四叔四婶再三挽留,8月7号吃过早饭,还是与他们依依惜别。四叔四婶把我们送到汽车前,望着眼前两位耄耋老人,离别的情感笼罩着我的思绪。
当我轻轻踩下油门,汽车缓缓启动的时候,二老依然慈祥地站在那里,向我们频频挥手,汽车慢慢加速,拐了一个弯后,便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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