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北环线(四):云南小独库——翻越碧罗雪山的德贡公路
2021年10月5号,从人神共居的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丙中洛镇出发前往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在怒江大峡谷沿着德贡公路,往东北翻越他念他翁山脉的碧罗雪山,抵达澜沧江大峡谷底部的德钦县茨中村。政府有发文说这段路封闭施工,导航也显示也不能走,但我在社交媒体上每天都看到说可以通行,我决定以身试法。
德贡公路翻越海拔3800米的孔雀山垭口连接两大峡谷,只有95公里。基建帝国2007年开始修建这条县道,用了7年才贯通路基,铺装沥青又花了5年,2019年10月终于柏油路全线通车,整整12年,相当于每年只修8公里,工程难度可想而知。这几十公里盘山公路,经常被暴雨和泥石流冲毁,从怒江上山的路上一小半都在修整,好几个涵洞在施工,越野车才能畅行,离地间隙较低的轿车行驶将会非常缓慢,很容易刮擦底盘。
即便是这么渺无人烟的深山里,依然有藏式建筑的教堂——基督教通当教堂,我在网上也没有查到这个教堂的资料,内部也是空的,外面堆满了建筑机械,看上去挺新似乎还没有启用。
宗教的出现是人类社会的重要进展,宗教本意是人和神的契约(《旧约》、《新约》),后来进一步规定了与神无关的生活准则。原始社会人类就开始感受到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文字、城市和国家的出现标志着人类文明的肇始,最早的古埃及文明就有法老,自称是太阳神的儿子,中国的皇帝也称为天子,也就是神的儿子。说明自从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神就是最大的权力合法性来源,亦即君权神授。宗教后来的发展不仅包含一切人和神关系的总和,经过两千年发展的宗教无孔不入,教权无限扩展到解释世界、抚慰心理、规定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生活礼仪规范等等。
孔子不语怪力乱神,儒家和诸子百家都想建立一套人与人和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学说,华夏文明没有独立发展出自己的神学系统,汉代独尊儒术成为儒教国家,这给西方发展出神学和人神关系的佛教留下了大片沃土。经过科学教育的我一直怀疑神的存在,我自嘲是个疑神论者,有些人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他们不可能拿出证据证明神不存在,因为逻辑上要证明没有神太困难了,几乎没有可能,但又没人在真实世界证明神存在过,那疑神论大概是目前最自洽的归属。
这里的海拔2500米以上,印度洋西南季风携带的水汽跟我们正在翻越的山脉碰撞、抬升,化身山岚云雾,凝结成雨露甘泉,充沛的降雨让这面朝西南的迎风坡生长出茂密的季雨林。这种现象也发生在四川盆地西缘,来自太平洋的季风给四川盆地带来大量暖湿气流,在盆地低涡的作用下奔向西边高耸的青藏高原,遇到山坡抬升过程中凝结为雨水,盆地西部的江油、都江堰、雅安、洪雅、峨眉山向高原过渡的山地落下比盆地内多出300-500毫升的年降雨量,这一南北向的狭长过渡地带被成为华西雨屏带。我在四川都江堰、峨眉山、雅安也见到跟上下图类似的茂密季雨林。
这上下两个视频分别拍摄在海拔2500米和3700米,可以看出垂直海拔对气候和植被的巨大影响。低海拔的地方是茂密的阔叶季雨林,高海拔的地方就是稀树草地,树木也只能长针叶松科植物冷杉。
这上下两个视频都是在同样的地方拍摄,可以见到从谷底升起来的浓雾,往下几百米的植被就明显更茂密。
上面的视频是用十倍速延时摄影拍摄。
到了德贡公路最高点,海拔3800多米的孔雀山垭口,只有适应高寒地区的高山草甸还能存活,完全没有树木生长。
如下图,刚翻过山顶几百米就能看到远方很少云雾遮挡的透亮风景,跟独库公路和川藏线的某些路段很像,这是云南西北环线最漂亮的景致。值得坐下来泡上功夫茶,细品,时光如何慢慢的爬过青山。
印度洋的季风在高山的背风坡能量减弱,湿度明显减低,空气明亮,阳光灼烈,微风中有天然松香的味道。
这样的照片就再来两张吧,让美好更多的浪费一点观众的时间。人性就是贪图美好与享乐,在四季分明的北半球亚欧大陆东西两端,各自发展出宋明理学和清教徒思想,一个要存天理灭人欲,一个要清心寡欲,可能是因为冬季太冷必须储备钱粮,都要从文化底层让人要克制享乐努力工作积累财富,更温暖地方的民族都没有发展出这类思想,按《枪炮、钢铁与病菌》的说法这是地理决定论。
是什么特别的缘分让冷杉爱上这寒凉的土地?把种子洒遍高海拔的山脊,坐看遥远的青山与薄雾,峡谷底部的阳光太娇柔,怕软化了你的傲骨?
比较上下两个是视频,海拔从3500米左右下降到3000米以内,路边植被就从只有针叶林变为针叶阔叶混合甚至以阔叶林为主,不同植物的垂直分布差异明显。
冷杉,跟山腰暖色的调子格格不入,回到山顶吧,那里正吹着冷风,可以唱激昂的进行曲,远离低海拔的肤浅,去唤醒你的热血。
再往下走,海拔降到2000米左右,就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干热河谷,有点到了沙漠边缘的感觉。海拔下降1500米,植被几乎已经没有了,大自然变脸好快。
背风坡的澜沧江河谷这么奇特的荒漠风光,跟地理小气候焚风效应有关。常年的西南风翻过约4000米高山的迎风坡,在背风山坡的顶部冷空气往下流动,形成持续的下沉气流,对澜沧江河谷底部的空气形成加压作用让温度异常偏高,蒸发量比山腰和山顶大很多,从而呈现这样的荒漠地貌。粗略计算焚风效应让背风山谷比迎风面上同一高度处的温度增高约12.0℃,这段澜沧江河谷海拔2000米,比怒江河谷的丙中洛还高,但明显要热很多,湿度就更是低得多。
夏季常听天气预报里说酷热的原因是副热带高气压影响,跟焚风效应有类似的道理,高气压的高空冷空气下沉没有被吹走,稳定的下沉气流让地表空气被压缩,空气压缩内部能量增加温度自然就会升高,被高气压控制的夏天就比气压低时更加炎热。
焚风效应的增温作用给这段澜沧江河谷带来了独特的气候,可以在这么高的海拔栽种源自亚欧大陆深处高加索山区的美味葡萄。四川攀枝花的干热河谷是纬度最北的芒果种植带,四川泸州长江河谷是纬度最北可以种植荔枝和桂圆的地方,都是托焚风效应带来高温的福。
抵达茨中村前顺路参观了一个小村庄的葡萄采摘,村民说约两块钱一斤,这里种葡萄真是收入不高啊。
这一篇的最后放两张葡萄有关的照片作为引子,下一篇将是滇西北环游的终章,葡萄和葡萄酒是重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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