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的持续害惨了旅游业，也苦了习惯云游的人，甚至某种程度上连累了相关专业的招生。距上一次正式的旅行整整过去了两年。两年间，人们从最初的恐惧无助和严阵以待，到如今习惯了出门戴口罩、进门喷酒精——生活变了，但又似乎如常。能走的时候还是要出去走一走，无非是行李箱里多了几包口罩和酒精湿巾罢了。

       去哪儿？这是一个远比口罩和酒精更伤脑筋的问题。暑假前两个月其实就在考虑了，更重要的是持续关注两年来所有疫情相关的新闻、发生的地点，试图从中计算发生疫情概率最小的地区。统计学当然不是绝对的，但概率对决策肯定是有指导意义的。排除掉所有边境、口岸、入境客流大、人口流动大的城市，可选的目的地所剩无几，最终幸运入围的是西北和贵州。刚好最近在看《锵锵行天下》第二季关于大西北、河西走廊的内容，趁热打铁是个不错的选择。

       甘青大环线，景点间距离远，且很多不在城市周边，其实更适合一群人自驾游。然而一来凑不出足够的司机，二来开长途车又累又影响看风景，不是我喜欢的方式，跟团成了唯一的选择。但兰州进出的便利和其作为西部中心城市的地位，还是按惯例计划延住两天。

Day1 千年一遇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7月19日定下了行程，20号河南千年一遇的降雨就一发不可收拾。郑州作为铁路枢纽，热搜上开始不断出现列车停运的消息。无奈的是，从北京到兰州的高铁刚好走南线，即向南经过郑州再向西奔兰州。22号出发前其实已经做好了列车停运的思想准备和多套备选方案，毕竟前两天的相同车次都停运了。可在没有接到停运通知的前提下，一来还是心存侥幸，二来提前退票损失太大。当然还有一个方案就是提前改变行程但不提前退票，赌这班高铁会停运。赢了既不损失时间又不损失金钱，可一旦输了就是两个700元的全额损失。赌不起，便存着侥幸心理早早从张家口赶去了北京西站。等待极为煎熬，直到开车时间过去了近20分钟，一些不理智的乘客已经开始和工作人发生口角的时候，停运通知终于来了。好在提前做了功课，准备了Plan B，接下来就是坐在北京西站的候车室里抱着手机一通操作。首先查了机票，时间晚，价格死贵，天气还不能保证能不能准时飞，同样是一个没把握的选择，pass。于是联系旅行社无法按时到达需要改团期，在得知最近有位的团期是28号后，决定将先跟团后延住的计划改为先自行游兰州，28号再跟团集合。然后开始临时做接下来4天的计划。首先要考虑的是火车票的情况，一要有票，二要保证能走。为避免洪水影响，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北线避开降雨区，这也意味着没有高铁能直达。好在东段的京张、张呼段高铁还是有的，于是先赶到清河站坐高铁，在22号下午到达呼市，再坐23号的卧铺从呼市前往兰州。搞定了去程，一切还远没有结束。改签回程，幸好有票；退掉原定的高铁，终于能全额退；退掉之前订的延住酒店，重新定了呼市一晚、兰州三晚的酒店；再预约好甘肃省博物馆和内蒙古博物院的门票。所有的工作在车站和高铁上完成，工具只有一部手机、几个APP和4G网络。倒退十年，遇上这样的天灾，所有后续的行程怕是都不会发生了。我们终究是幸运的，感谢这个时代。

       几经波折，出游的时间延长了，行程中意外地多了一站呼市。天意如此，既来之则安之。只是苦了这一天在火车和车站反复折腾。买不到最早的高铁票，只能早上4点起床坐普快从张家口去北京，高铁停运后又从北京坐高铁途经张家口去呼市，相当于徒劳往返一趟北京。当22日傍晚抵达呼和浩特东站时，感觉又困又累又无语，明明只要两个小时就能轻松到达的目的地，最终辗转了12个小时。哪怕开车前5个小时通知停运，也不会有这一通折腾。为了几个手续费，一些垄断行业也是蛮拼的。

Day2 邂逅归绥

       23号一早，按计划前往内蒙古博物院。为了方便，前一天订了对面万达广场附近的酒店，过个马路就到。博物馆建筑的造型很特别，屋顶像一条蜿蜒而下的白色缎带。展馆分布在二三四楼，在展的有“草原丰碑”、“北疆桦歌”、“文明曙光”、“大辽契丹”、“远古世界”、“边关岁月”几个展厅。展品从自然、历史的角度，全面展示了匈奴、契丹、蒙古等草原文明繁衍生息的历程，有极为鲜明的民族特色。此外，著名的新石器时代红山文化展品虽然不多，但一个小小的玉猪龙也足够吸引人们的注意。从早上开馆整整一个上午，终究也只是匆匆浏览。呼市很近，有机会再来。

       吃过午饭，拉着行李前往绥远将军衙署博物院。因为知道张家口曾是察哈尔省省会的缘故，对历史上同时期的行政区划绥远、热河并不陌生，但也仅限于知道名字。如今来到绥远省会呼和浩特，有机会对清朝、民国时期的这段历史有更进一步的了解。绥远将军衙署是我国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地位等级最高的清代边疆将军府。清乾隆年间，为防蒙古准噶尔部侵扰西北边疆而设，近300年间经历了74任将军，高居一品封疆大吏，有“一座将军府，半部青城史”的历史价值。景区入口开在东门，整体保留了清代官衙的建筑特征。正门口两侧立一对石狮子，“漠南第一府”的匾额高悬于正门内。门内厅堂典型的三进院落，前公后私，最后面还有个小花园。正好赶上志愿者讲解的时段，大致了解了一些将军府的日常。免费人少，交通方便，还能寄存行李，路过呼市都值得来看看。

       在呼市停留不到24小时，只能算是初见，连走马观花都算不上。按说呼市是离我最近的一个省会城市，却一直没有机会来。自从去年张呼高铁开通，去呼市也就一个半小时，说走就走，当天往返也没问题。然而所有的便利都抵不过一次意外，此行为了火车中转而来，反而促成了第一次到访。比起之后去到的甘肃省会兰州，呼市的给人的最大印象是人少车少道路宽；有地铁和万达广场，却不见大城市常有的人潮车队与行色匆匆；喧闹的夜市和便宜的早点，大约就是这个城市的底色；严格做防疫登记的公交司机和车上不戴口罩还啃烧饼的大妈带来的反差，又似乎流露出人们骨子里的认真与不羁。便捷而舒适，又不过度喧嚣和浮华，大抵该是个适宜生活的城市，挺好。

Day3 你好，牛肉面

       一夜卧铺，在24日中午终于抵达兰州站。望着站前广场标志性的铜奔马雕像，在38度的高温中感叹这一程的辗转不易。坐公交前往酒店，先体验了一把兰州的堵车。前几站还好，越接近市中心越堵，加上强行变道的，公交车司机上一脚油门到底下一脚紧急刹车，一般人真开不了。呼市的自在怡然瞬间灰飞烟灭，大体量的公交车左突右冲，烈日下的等待裹挟着空气中的热量和焦躁——金城，以这样一种方式，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西北中心城市的地位。说好的雄关漫道、大漠戈壁，却还是要从鳞次栉比和拥堵不堪走起，为了那一口牛肉面，忍了。

       几经周折终于达到目的地，住宿、吃饭、休整，傍晚出发，第一站寻访兰州夜市，打卡网红美食。遍查攻略是出发前的必修课，第一条美食路线是正宁路小吃夜市和南关民族风俗一条街。从正宁路西口出发，两百多米的一条街，密布的小店和摊位，各种小吃美食多到选择困难。胃容量有限，只能选重点出击。传说中的44号摊位来一杯必吃的牛奶鸡蛋醪糟。10块钱一杯，持号排队。白胡子老者熟练地熬煮一锅牛奶和醪糟混合物，煮开后像做鸡蛋汤一样把蛋液撒进去，出锅装杯，点缀芝麻、葡萄干。一锅只出4杯，每个人拿到的都是刚出锅烫手的，话说更适合冬天。浓郁的奶香和醪糟的酒香完美融合，甜而不腻，越喝越上头。关于这牛奶鸡蛋醪糟哪家正宗的问题网上众说纷纭，一条正宁路差不多有十家且都打着“老马家”的招牌，下一条南关夜市还有好几家，整个兰州城更多不胜数。传说的后续版本是由于模仿者太多，原装的老马爷剃了胡子现在搬去了另一个美食新景点兰州老街，于是促成了两天后去新址打卡，这是后话。

       一杯烫嘴的牛奶鸡蛋醪糟还没买喝完，正宁路西头“放哈”的招牌就映入眼帘。虽然同样有“山寨”的困扰，但正宁路这家绝对不会出错。在这个奶茶品牌泛滥的年代，兰州的甜胚子奶茶可能是最特别的那一款。点一个中杯经典甜胚子奶茶备注三分糖，11块的价格也就比蜜雪冰城贵那么一丢丢；再看看隔壁桌小姐姐小水桶一样的超大杯才15，顿觉自己亏了。而最重要的当然不是价格，能让一个为高血脂放弃甜食的非奶茶爱好者三天喝两杯，“茶饮界的大西北”果然区别于烂大街的“小台北”。肥宅快乐水之所以长盛不衰，无非是牢牢抓住了人类对“甜”的上瘾，所以常规的奶茶往往是把“糖的甜”和“奶的腻”发挥到了极致，而忽略了奶茶到底是奶还是茶。吸一口“放哈”，意外地没有甜腻，还真就喝出了茶的苦涩味，越回味越明显，越喝越悠长。日常喝茶的中年人原本对网红奶茶并不抱有期待，意外挖到宝就是满满的惊喜。离开正宁路拐到甘南路，路口就是一家松鼠家牛肉面。不吃牛肉面就不算来过兰州。可面对兰州遍地的牛肉面馆和众多知名连锁品牌，吃哪一家其实是有纠结的，毕竟不能天天吃顿顿吃。攻略再多都只是参考，来到实地就随遇而安。全城统一的标准版8块一碗。刚要感叹太便宜，无意中瞟见旁边食客刚取来的一碗实物，果断打开某团，下单一个加肉加卤蛋的双飞套餐。之后又去过另一家面馆，标准版同样是三小块肉丁，原来统一的不只价格，还有肉量。游客还是吃套餐吧，15块8的高性价比，放北京敢要你30+。

       吃过牛肉面，边喝奶茶边穿过甘南路，然后就到了南关夜市。相比正宁路夜市，这条街稍微长点儿，内容大同小异。可能是街道稍宽的缘故，前者边走边吃的游客多，而南关的桌位更多，烧烤、茶缸串串，还有不知道叫啥的大铁盘子上烤着五花八门的美食。随着网红的层出不穷，“逆网红”也成为一些人表达个性的方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感网红美食街、网红夜市，理由无外乎“过度商业化”、“都是游客，本地人才不去”之类。可即便不站在商业利益的角度，也很少有人有大把的时间、精力、途径去遍寻一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对游客来说，网红夜市可能是最节约成本的选择。兰州的夜市其实还好，保留了比较多的市井味道和烟火气，价格也不是所谓“游客价”，跟夜市以外没太大差别。相比成都、西安、长沙这些名声在外的美食之都，兰州美食从品质到特色到价格都毫不逊色。可无论你走到哪个城市，都能吃到成都串串或是长沙臭豆腐（虽然不一定正宗），但几乎见不到牛奶鸡蛋醪糟和甜胚子奶茶。难道也像兰州大学一样吃了地理位置的亏？也许吧。反正我回家就复刻了一回牛奶鸡蛋醪糟，真的没有太多技术门槛和食材限制，放下碗就有一种跑夜市摆个摊去的冲动。

Day4 马踏飞燕

       到访兰州，最想去的地方有两个，甘博和兰大。遗憾的是由于疫情，大学都不让随便进出了，但博物馆还是照常开放的。吸取了在苏州博物馆没有提前预约而只能过其门却不得入的教训，打那之后，提前查看预约成为了出行前的常规操作。9点开门，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竟然已经有人在排队了，有组织的小学生和带孩子的家长尤其多。本着错峰的原则，入馆后直接上三楼，直奔甘肃彩陶馆，果然人少。甘博的彩陶馆汇集了大地湾文化、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及青铜时代各种彩陶壶、罐、瓶等，器型丰富，数量繁多，特色鲜明。作为《国家宝藏》的死忠粉，每一次打卡博物馆之前都是做过一些功课的，于是第一眼就锁定了人头形器口彩陶瓶。距今7000-5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古人盛装的器皿，穿越千年时空而来，鲜活地陈列在展柜中。红陶底色明亮，纹饰清晰可辨，媲美今人的潮品手办。再向里走，红陶人面像和红陶人头像展柜迎面而来。极致的简单甚至某种程度的抽象，几千年前的古人用最质朴的形制完成了最原始的“自拍”。无论自然科技或是艺术人文，人类的对世界和自身的描摹大抵都经历了由简到繁、再由繁到简的过程——天文地理、绘画音乐，概莫能外。从远古的大道至简到今日备受欢迎的极简风，时空流转，岁月轮回，穿越千年的映射，改变的是手法，永恒的是魂灵。

       三楼东厅是甘肃佛教艺术展。除了《锵锵行天下》，出发之前还临时抱佛脚，恶补了纪录片《河西走廊》。说到甘肃佛教文化的典型代表就躲不开石窟艺术，而以往的了解基本上只停留在中国四大石窟甘肃有其二的印象里。但通过“锵锵”和纪录片才知道，甘肃的石窟艺术远不止莫高窟和麦积山石窟。前者到访了炳灵寺石窟、马蹄寺石窟和金塔寺石窟，后者则讲述了昙曜开凿天梯山石窟的历史。遗憾的是，上述石窟都不在此次行程中，只能在博物馆的小小展厅里权且管中窥豹。虽然不喜欢开长途车，可实在是有太多诱惑提醒我自驾大西北的必要性。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下到二楼，中厅的重头戏自然是甘肃丝绸之路文明展厅，一众顶级文物也让这个展厅聚集了最高的人气。稳居C位的东汉铜奔马立于最显眼的位置，围观者众多，拍照效果欠佳。作为中国旅游标志的图案，“马踏飞燕”的形状再熟悉不过。而当它真正立于眼前，观者才着实被那健硕的身形和飞奔欲出的气势所折服。比起商周的青铜重器，看到实物的我才发现原来这天马这么小。然而体量上的不足并不能掩饰其与生俱来的一米八气场，在其背后车马阵列的烘托下，《国家宝藏》中上演的前世传奇之画面一一浮现，一曲《天马来》似萦绕耳畔，一个久远而波澜壮阔的大时代画卷徐徐展开。一代帝王张国之臂掖，南征北战，励精图治，帝国之霸气尽显；少年将军立武功军威，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英雄之豪气冲天。所有这一切凝聚在一件体态轻盈、动感飘逸的青铜器物之上，感叹古人技艺的巧夺天工，感恩华夏文明的生生不息，才留给今人追思寻脉的不朽印记。

       另一侧，驿使图画像砖的复制品与一众各色画像砖陈列于展柜，距今1600多年前的邮驿情形铺陈砖石之上。信使手持信物，快马四蹄腾空，寥寥数笔，简洁写意，传神地描摹出驿使跃马疾驰的画面。它被认为是我国发现最早的古代邮驿的形象资料，也成为了今天中国邮政的标志。

       与驿使图画像砖相印证的另一组国宝是悬泉置汉简。不过是一本边陲驿站的工作日志，内容或有琐碎，却鲜活地铺陈开一幅两汉时期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民族、社会以及边地风情、日常生活的历史画卷。结合纪录片《河西走廊》第三集“驿站”的故事，小小简牍见证了丝路繁荣的宏大壮阔，也成为今人研究丝绸之路历史渊源的重要资料。不远处，另一组放在透明管中的木简低调而内敛，走近看才知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简”——《仪礼》简。简牍太小又置于管中，其实看不太清上面的字迹，倒是网上有不少高清大图可供仔细研读。对古代典籍知之甚少，但是能看出字体已经是典型的简化隶书，大多数文字是能看得懂的。中华文明之所以绵延五千年不曾中断，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文字的一脉相承。而这些记录的简牍，恰恰是文字与历史、社会与文明演变的重要佐证。

       除此之外，在丝路馆还能看到大云寺五重舍利套函、元代玻璃莲花托盏等一众重要文物。一路看下来，累却也大呼过瘾。知乎上有一文《甘肃省博物馆,一个被大众低估的博物馆》提到，论名气，比起国博、鄂博、陕博、豫博，甘博的确略逊一筹，但来过之后你就会与作者有同感。尤其是在读过边塞诗、看过纪录片，走过丹霞、沙漠、戈壁、高原之后，回头翻看这些文物的照片，总有一种穿越历史、神交古人的震撼。

       一个上午泡在博物馆，又累又饿，不巧中午一出门就下雨。急忙跑过马路，对面就是兰州中心，吃饱了还能逛一逛。小雨淅淅沥沥不停，消解了不少暑热，于是决定继续下一个目的地。公交车几站就来到黄河母亲雕塑，与身后的白塔山和滚滚黄河相互映衬，尽显母爱的博大，寓意悠远。迎着小雨撑着伞，漫步黄河岸边，平生第一次见到孕育了华夏文明的母亲河。素未谋面之前，本不缺乏对黄河的印象——来自课本，来自纪录片，来自音乐作品。但第一眼见到她时，那一刻的震撼与激动还是化作了一句慨叹“原来这就是黄河啊”。即使流经金城的黄河没有太大的落差，即使远去了“风在吼，马在叫”的时代，但与生俱来的肤色与气势仍旧赋予了她“远上白云间”的雄浑与厚重。夏日的午后，坐在黄河边的雨棚下，来一杯兰州特色的“三炮台”，赏雨中的黄河一路向东奔流到海，小女子竟也隐隐有了一种对李太白的感同身受。

Day5 黄河第一桥

       一早又来到黄河边，惊喜地发现黄河又换了新装。前日一场雨过后，黄河披上了砖红色的长裙，原来淡妆浓抹不只是西湖的专利。这一次的目标是中山桥。白塔山下，一座有着20世纪初典型风格的铁桥横跨黄河南北两岸，“黄河第一桥”和“中山铁桥百年纪念碑”立于南岸桥体两侧。虽然是修复改建后的样子，原本的梯形钢架变成了弧形，但仍然有着鲜明的中国近代建筑艺术风格和特征，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上海的外白渡桥、天津的解放桥。当然，作为一个张家口人，看到这样的铁桥也自然会想起我的城市也曾有一座民国时期建造的铁桥“通桥”，只不过在上世纪90年代拆掉了，成为很多市民的“意难平”。所以每当我去到一个城市，见到一座类似的铁桥，就会唤起儿时的记忆。一条河，一座桥，成就一座城市的灵魂，记录一方百姓的人生。时空流转，留下的总是幸运儿，珍惜当下的小确幸，也给未来留个念想。

      走过中山桥，来到白塔山下，拾级而上，目标是最北面的黄河索道。趁着早晨不太热来爬山是个不错的选择。站在山上一览黄河和整个兰州城，视野最佳。一个上午，不疾不徐，一路观景，还看到有勇敢者挑战滑索。到达黄河索道已是正午，体力告急，刚好顺索而下，飞跃黄河，看红色的河水从脚下翻涌而过，确是少有的体验。

        午后一点，饥肠辘辘，步行五百米，转战木塔巷，探店“再回首”。店面很小，下午一点半了仍然座位紧张，有两拨人还因此吵了起来。收银小姐姐推荐了酿皮子、招牌肉饼、灰豆子和麻辣三样，量不是很大，可以多尝几样，价格也还行。诚不我欺，都很好吃。话说酿皮子之类的美食还是要来西北吃，无论是西安还是兰州，随便找一家都不会太差。辣的吃多了就来一口甜甜的灰豆子，缓过来接着吃，绝配。

       吃饱喝足，穿过张掖路，来到大众巷。攻略上说这条美食街有很多老字号，吃饱了来逛确实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只能过过眼瘾。马子禄牛肉面、杜记甜食、马冬青金城面片第一炒的招牌确实都在，无奈吃不下，但还是没忍住又买了一杯“放哈”。

       拎着奶茶，乘公交车前往五泉山公园。五泉山与白塔山一南一北位于黄河两岸遥遥相望，山水之间孕育了一座古城的悠远与厚重。一天爬两山本有些力不从心，好在五泉山山势较缓，更像是一个全民健身公园，随处可见市民载歌载舞，充满烟火气。虽然是下午，但山上植被葱郁，喝着奶茶逛公园，也不算太热。

Day6 兰州老街

       由于下午要前往兰州新区跟团报到，所以只剩半天时间闲逛。睡了个懒觉，从黄河楼出发沿南岸向东，到银滩黄河大桥向南，一路散步就来到了兰州老街。仿古老街+商业时尚综合体在很多城市都类似的项目，打造年轻人喜欢的网红街区促进休闲旅游消费确是个不做的选择。只不过就像后来团队导游说的那样，兰州老街生不逢时，即将开张正赶上新冠疫情，导致很多品牌最终没有进驻。先经过东门发现封着，还误以为没开业，转到南面才找到一个入口。正常营业的只有多半部分，也不是所有店面都开着，东面四分之一的街区索性都空着。非假节日，逛的人不算多，但也不会过于冷清，不想看人头的话其实体验还不错。逛过之后整体感觉还可以，从已入驻的美食品牌来看定位还比较明确，如果能实现更高的入驻率应该能吸引更多的游人。坐在传说中另一个版本的正宗“正宁路老马牛奶鸡蛋醪糟”店门口，喝一杯相比正宁路夜市那晚不那么甜的牛奶鸡蛋醪糟，带着即将告别兰州的一点不舍的愁绪，企盼着疫情快点过去，世界快点好起来。

       中午在兰州老街吃了麻辣香锅，量巨多，只吃了一半，打包连晚饭都一并解决了。下午旅行社派车来接，入住兰州新区的酒店。一个小时的车程，快到的时候开始下雨，一度还下的不小。不知是因为下雨，还是更靠北或是地形的缘故，来到新区这边一下子凉了不少，暑热消散不说，还需外套抗风。这一天以休整为主，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青甘大环线之旅。

Day7 翻山越岭遇花海

       行程单上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卓尔山景区，但由于之前下雨道路有损毁，临时改去门源看油菜花。一早从兰州新区出发，沿连霍高速向南，转京藏高速向西，进入到青海省境内，再转宁大高速向北，途经海东、西宁，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太辛苦。而对乘客来说，第一次见到青藏高原的兴奋与好奇大大抵消了旅途的劳顿。这一路上经过黑泉水库，翻越达坂山，不断升高的海拔让个别人产生轻微的高反。而沿途不是景点却满眼都是风景，也难怪自驾的人们趋之若鹜。7月，正是高原草甸绽放绿色的季节，天高云淡，气候凉爽，与喧嚣热辣的城市形成巨大反差。同样是草地景观，这里却有着与呼伦贝尔风吹草低完全不同的风情。绿色的地毯上点缀着黑白斑点，原来是漫山遍野的牛羊在享受正午的大餐。配上路边时不时出现牧民的藏式帐篷或蒙古包，仿佛可一窥两千年前游牧先民的日常。

       到达百里油菜花景区已经是下午近三点，高原的凉爽在下车的瞬间浸润了身心，而不远处一片厚重的云层清晰可辨。穿上厚一点的帽衫，带好雨伞，准备万全，便一头扎进金灿灿的油菜花海。南方的油菜花早在3、4月就迎春绽放了，而高原的油菜花却要等到7月才姗姗而来。不一样的季节，却有着一样的盎然生机。置身花海，登高远眺祁连山的雪峰，卸下所有的疲惫，亲近自然最是心旷神怡。一阵风起，乌云压境，山雨欲来，游人却恋恋不舍；少顷，果然风雨交加，人群四散躲避，最狼狈的莫过于只着T恤又没带雨具的倒霉蛋。好在骤雨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下小了，及至走到山脚，几乎就停了。雨后的花朵更多几分清新靓丽，有心带走，却不忍折枝，只留影像，愿瞬间永恒。

       离开花海，驱车张掖，翻越祁连山，邂逅扁都口。作为历史上进出甘青的必经之路，张骞自此西行不辱使命，霍去病扫平匈奴声震河西，法显、玄奘西去取经，中原文化避难西迁，隋炀帝召万国博览，一幕幕波澜壮阔，回荡在祁连雪峰之间。走过先人的路，却不似历史的风尘仆仆；踏上河西沃土，今日之甘州早已远去了杀伐屠戮。只有这小小的峡口，沉默着千百年的守候；看历史的荡气回肠，看今人的恬淡悠游。

Day8 七彩丹霞 雄关漫步

       张掖的清晨，晴空万里。去看丹霞，令地学人兴奋不已。虽不精通地质，但张掖丹霞必是久仰大名。更何况在看《航拍中国》甘肃篇的时候，便已被那斑斓的色彩、磅礴的气势所折服，誓要到此一探真容。垂涎已久，念念不忘；行万里路，方有回响。一早来到张掖丹霞地质公园，在景区外已经可见一斑。待到走进景区，还要乘坐景区内的大巴，面积真不小。典型的丘陵，似山又不高，连绵成片。亿万年的沧海桑田，风吹水蚀，堆积沉淀，成就了五彩斑斓、层层叠叠的别样容颜。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太过千篇一律；喻为“打翻了调色盘”，又似乎不够传神。一幅立体画卷铺展开来，人在画中穿行，美到词穷。站在观景台上，不急拍照，连连呼“WOW”，震撼到一时半刻合不拢嘴，兴奋地像没见过什么世面。可惜不是雨后，也没有朝霞夕阳，更没有百万镜头和顶级摄影师的加持，最原始最真实的丹霞，虽不及纪录片中的艳丽明媚，却多了几分素颜的返璞归真。最后买一支不菲的文创雪糕，收获几百兆的至美影像，心满意足。

       午后离开张掖，沿河西走廊一路向西，过酒泉，抵达嘉峪关。明长城最西端，“天下第一雄关”屹立于沙漠戈壁之上，处边关之要塞，扼河西之咽喉。漫步雄关之上，四下戈壁茫茫，远眺雪山延绵，思古怀今，确能启人吟诗作赋。难怪自古边塞多佳作，曲曲经典传千年。可惜今人输了文采，唯有背诵附和古人情怀。吟一曲“秦时明月汉时关”，诵一段“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的豪情壮志在雄关的映衬下似可穿越时空，回荡耳畔。今日“葡萄美酒夜光杯”，遥想“古来征战几人回”，从大汉天子开疆拓土，到如今“一带一路”开放共赢，唯有命运共同才得盛世长歌。

Day9 蜜瓜羊腿莫高窟

       又一个清晨，从嘉峪关出发，继续向西前往敦煌。漫长的车程在戈壁黄沙和祁连雪顶的陪伴下，略显单调，但并不无聊。邻近中午，途经的瓜州，在服务区品尝“瓜州蜜瓜”，确实比家里超市买的甜，于是临走再捎上一盒继续吃。中午到达敦煌，每桌一只烤羊腿，对于很少吃羊肉且对团餐从不抱希望的我来说，羊腿的味道不错，确是小小的惊喜。午后，来到敦煌的必打卡之地莫高窟。相比之前去过大同云冈石窟，作为中国四大石窟之首，莫高窟的彩绘壁画的确是最具特色和艺术价值的。可大约是出于保护的需要，现在的莫高窟参观限制很多，即便是只能进四个窟的B类票也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如果不是跟团，在旺季恐怕还不一定能约上。即便有幸约到，3个小时的停留，实际进到洞窟的时间寥寥无几。限流排队，一批一批放人，排队进窟。讲解在外面讲，进去后也不让停留，守规矩不能拍照，走马观花不及细看，管理员就已经在催促。单行通道，不能回头，四个洞窟很快走完，好像看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不能拍照，也没有可供反复回味的影像记录。作为一个热爱行路，热衷文博的人，保护的重要性万分理解，但如果是保护意义远大于开发展示的顶级文物，或许不开放也是可以接受的选择。科技手段、传播方式如此发达的今天，制作《国家宝藏》这样的节目，或是利用三维激光扫描还原做成网上虚拟展馆，都可以给观者更全面、更有深度的欣赏体验。而现在的模式，既不利于保护文物，又让游客觉得不值票价，大可不必。

Day10 今夜我在德令哈

       一早来到鸣沙山月牙泉，第一次亲眼见到沙漠。媒体上见到的沙漠更多的是航拍视角，因为高高在上，不能体会自身的渺小。真正站在沙丘脚下，看到一弯弯高耸的沙坡绵延舒展，震撼之余油然而生一丝敬畏。果然，清早还好，风不大，随着太阳越升越高，风势也越来越大，漫天黄沙翩翩起舞，遮天蔽日。即便如此，据说这还算是敦煌的好天气，更谈不上沙尘暴，不禁让长在京西北且从小被沙尘暴熏陶的我感叹果然世界之大山外有山。游人们看似围得严严实实，但依旧无法阻挡细沙见缝插针，无一例外都是灰头土脸。可即便如此，没见过沙漠的人们还是兴致勃勃，骑骆驼、滑沙、沙地摩托玩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孩子们，鞋套什么的不要也罢，旋转跳跃，满地打滚，比公园里的小沙坑可过瘾多了。月牙泉固然有其科学的成因，但沙漠之中突现一湾浅水，怎么看都是一种惊喜。虽然历史上水量变化总会影响月牙的大小，但千百年来生生不息，如一颗明珠镶嵌于大漠之中，造就了难得一见的独特景观。

       至此，沿河西走廊由东向西的行程圆满完成，接下来就该掉头向南进入青海，继而向东前往德令哈。这是整个行程中车程最长的一段，大巴行驶在柳格高速上，穿越无人区的茫茫戈壁。踏上这段旅程才发现，甘肃境内虽也有戈壁沙漠，但来到高原的戈壁公路上，才能更加深刻地体验大西北的苍茫与荒凉。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如致命毒药般引诱着那些习惯了喧嚣与忙碌的人们踏上净化灵魂的救赎之旅。大概也只有在青藏高原才会觉得苍凉也是一种风景。甚至，连脚下的高速公路也是特别的存在。见惯了平原、山区的高架、桥隧，第一回见到与地面平齐的高速，上下行之间就是简单粗暴地离开一段距离，没有任何人工的物理隔离，每隔一段还有一个想来应该可以掉头的U型弯。5个小时的车程，在傍晚六点半抵达大柴旦翡翠湖。说是傍晚，时差的缘故，太阳还很高。据说是新开发的景点，赶上收费的前夕，免门票，但人是真多，团队、自驾的都有，停车场够大，车也是真多。疫情的原因进门程序繁琐，管理人手不足，一度非常混乱。但其实进到景区内部还好，游客不少，好在面积够大，不至于扎堆聚集。这里也是典型的盐湖，目前开放的面积不算大，算是迷你版的茶卡盐湖。青海盐湖遍布，到处是“上帝打翻的天镜”。实景的确很美，但客观讲也的确是拍照更佳。尤其是当你有一部好相机，还有不落俗的取景角度和审美。私以为，天空之境留给天空就好，任何生物出镜都有乱入之嫌。没错，我要用来做电脑桌面！

       离开大柴旦翡翠湖，马不停蹄赶赴德令哈，到达酒店已是深夜十点多。没吃晚饭，在导游的建议下也没洗澡，说是这个温度在高原洗澡容易感冒，于是就枕着敦煌的沙子，伴着海子的诗歌入眠。没有诗人的感伤，只有初遇高原的神往。这一夜我在德令哈，夜风清冽，岁月静好。

Day11 天空之镜

       清晨，继续踏上旅程，沿茶德高速，路过尕海，一路向东，上午十点到达茶卡天空壹号盐湖。这里不是茶卡盐湖的老景区，而是刚开放两年的新景区。但同在茶卡盐湖，景观应该大同小异。坐景区内的观光车沿湖浏览，在不同的站点停留近观，远处还能看到采盐的车。大片大片的盐湖由于浓度不同、深浅不同而呈现白、蓝、青、绿的不同色彩，如散落的一块块玉璧。虽然不像某些滤镜下那般极致，但平静的湖面搭配纯净的天空、如雪的积盐，确能营造出如童话一般的空灵幻境。世界屋脊之上，盐湖之美就在于它的独一无二；走过中国大大小小不少地方，恐怕也只有这里的天空和湖水方能联袂呈现如此仙境。

       离开茶卡，上国道109，未到景区，青海湖已经出现在路边。地学人对中国最大内陆湖、最大咸水湖早已久仰大名，如今终于目睹真颜，得偿所愿。大巴又开了一会儿，才真正到达青海湖二郎剑景区，而离开时同样是车开出好一阵才看不到湖水——青海湖是真的大，大到误以为是海。初见的第一印象是“蓝，真蓝”——比高原的天空更深邃，比遥远的大海更清澈。这种极致的蓝色诱惑，遍寻神州，大概也屈指可数。而上一次被一种蓝色直击灵魂，还是在宝岛的垦丁邂逅南中国海。进入景区则可以更近距离观察湖水，当波光粼粼、烟波浩渺、鸥雁成群的景象呈现眼前时，越发觉得有海边的味道了。避开人群，立于湖边，享受午后高原之上的晴朗惬意——没有夹杂着潮湿的暑热，只有日光灼灼、清风阵阵。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有一种冲动，想在湖边盖一所小房子，有整面的落地窗和露台，可以发呆一下午。

Day12 信仰与虔诚

       前一晚抵达西宁，翌日一早前往塔尔寺。因为不信仰宗教，也不懂相关礼仪规矩，我个人始终对宗教场所有所敬畏，很少主动前往。即便是跟团的行程，我也尽可能注意规矩，不在室内拍照，不拍神职人员及其仪式活动。导游在车程中讲解了寺庙的历史和典故，宗教传说中的夸大、神化在所难免。然而越是不信仰才越发尊重，反倒是有些进殿就拜、逢香必供之人，起身就拿起手机拍个没完，全然无视“请勿拍照”的警示牌。而僧侣们大概也早已习惯了这些无知与无视，没有指正，没有阻拦，更不会有冲突。这大概也是“我佛慈悲”在新时代的与时俱进吧。按照导游的指点，在不同的大殿依次找到了被誉为塔尔寺“艺术三绝”的堆绣、壁画和酥油花，领略到藏传佛教与平日里见到的汉传佛教在形式上、艺术上的一些不同。而我也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形形色色的虔诚信徒磕长头的场景，那真实呈现的画面带给一个无神论者的震撼是看过再多的视频也无法体会的。或许我们都应该相信信仰的力量，而这种信任无关有神无神。

       离开塔尔寺，告别西宁，大巴一路向东返回兰州，结束这一程诗与远方。十几天的行程，总结起来一波三折，风尘仆仆。上高原，穿戈壁，听黄河滚滚，看大漠茫茫。沿河西走廊穿越历史长河，绕祁连雪山尽览今日西北。一路走来，吹过汉武唐宗吹过的风，走过张骞常惠走过的路，与历史重逢，越千年相拥，便不仅是一次空间的漫步，更是一次时间的穿行。独特的自然环境，成就了冠绝天下的天然景观；特殊的地理位置，演绎了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初见河西，满怀期盼；一程惊喜，半程遗憾。来日重逢，定当补全；不负历史，不负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