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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萧瑟走口外：暖泉古镇，古堡要塞

古时候，山海关以西雁门关以北称为关外，张家口杀虎口以外称为口外，出了关外和口外，意味着远离了汉唐时期汉人传统势力范围，进入了匈奴、鲜卑、突厥等游牧民族的地盘，绵延的古长城，就是那些烽烟岁月的古老见证。

从大同驱车一个多小时，定位秒变河北。我奔赴的暖泉古镇，就稳稳的座落在口外的门户，归属张家口的蔚县，古代燕云十六州之一。

行前，鼓浪屿的文史专家吴老师，和我历数了许多山西大同的典故，去了要看什么吃什么，杀虎口平型关娘子关，云冈石窟啊应县木塔，这个堡那个堡，和我说了一个多小时。他就是大同人，恨不能把心中的家乡风物，倾囊授予我。

临了，吴老师特意提点我，山西与河北交界，有暖泉古镇，仍保有原生态和人文底蕴，值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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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暖泉镇。

暖泉镇为山西去往口外的必经之地，御守要冲。

出此，晋商的足迹遍及河北内蒙以远。此地因有泉“其水澄清如鉴，三冬不冻，故云”，并因此聚众成镇。在苦寒易旱之北，有温泉水暖而不冻，当属神迹。

车抵古镇，正是入暮时分，大地苍茫，枯藤老树昏鸦，朔风萧瑟天涯。村口土堆隆起处，有碑刻字“古汉墓群”。这是我这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先入眼的神秘遗迹。

夜宿古镇深处的三合泰客栈窑洞，冬夜宾客稀少，头顶星空寂寥。

吃饭时，和掌柜聊天打探，原来客栈门口就是西古堡，保存了完好的城堡及明清建筑群，早几年修缮齐整，开放旅游。再往镇外绕行不远，是未经开发的北官堡，依然质朴天然，生活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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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径往北官堡，去窥看“堡民”的真实生活，不矫饰，不造假，这样的旅行才有意义。

北官堡城楼矗立在渐散的晨雾里，墙根搭了顶帐篷，有俩大爷在查验异乡人健康码。

高大的城楼灰砖老墙上，缀满层层叠叠锈迹斑斑的铁泥残屑，应是无数次“铁树银花”表演留下的痕迹了。曾经在摄影杂志上，见过蔚县“打铁花”的习俗照片，那画面如夜空里的璀璨烟花，惊艳而深刻，不料想竟也是在暖泉古镇。

传说打铁花习俗，源于古代穷铁匠见富人过年放烟花炮竹，心有不甘，便将炉里残余铁水挥洒墙上，状若烟火，聊以自娱自乐。打铁花把式都是胆识过人的高手，才不会被滚烫铁水烫伤。

只是并非年节，又遇疫情，打铁花已不表演久矣。

过城门洞，老街上行人无几，探头道旁的永全豆腐坊，晨光穿透炊烟缭绕的作坊内，壮实的师傅站在灶台前，不慌不忙的烧制着新出锅的豆腐。这里做出的豆腐，色灰微黄，口感略弹，入口有熟悉的柴火香。这种味道，在闽地以南几无可遇。

作坊内光影迷人而生动，引我快门不止，胖大师傅手里边忙活着，边说：“别拍啦，没有用的，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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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街两侧，均为灰砖老宅，有十字交叉的街巷连接村舍，有些老宅墙体上，尚存残破雕花砖刻，透露着时光的黯淡，屋檐荒草摇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柿果累累，时有麻雀喜鹊站立其上。

正迟疑间，一只花猫冒出黄土墙头，回眸望来，审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站在主街的最高处，可以望见暖泉镇全貌，依稀可辨围合着镇内民宅的黄土筑古城墙，多已坍塌，仅余高高低低泥墙与荒草杂树。

视线越过道观三清上圣宫的飞檐，远眺北官堡的城楼，远近屋舍井然，炊烟袅袅，一幅“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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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古堡，为古代戍边城堡，俗称寨堡，集城堡、民宅、寺庙、戏楼于一体，兼具防御、生活、耕作、信仰、娱乐等功能，已延续数百上千年之久。

自战国起，此地即为赵、秦等国角逐之地；至唐宋，是汉人与漠北游牧民族相争区域；元明清时期，更是重兵把守的边关要塞，同时，又是口内外商贸往来的最大集散地。

暖泉镇的边城聚集效应，至明清就已经发展到“三堡、六巷、十八庄”。如今留下了张家大院、董家祠堂等近200处古建院落，还有逢源书院、八角井等。登上高逾十几米的北瓮城楼，上有鼓楼、真武庙、九天阁等数座袖珍型神庙。南瓮城内有古戏楼、观音殿、地藏殿等神殿及钟鼓楼。

站在北城楼上，俯瞰城堡，南北瓮城遥相呼应，城内民居错落有致，北方村落灰扑扑的主色调里，唯有城楼上的红旗醒目地飘扬着。城外的三合泰客栈门口，墙面挂着毛泽东和蒙娜丽莎的剪纸图片，墙脚一群老汉，排排坐着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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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内依然有百姓生活，沿街开了剪纸店、客栈、粉坨糊糊面小吃店，甚至有家博物馆，只是受当下疫情所累，没有游客，许多店都关着，老街上越发冷清

。数千年的农耕社会，古代的士兵，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农民。农民当兵的最高理想，应该就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解甲归田了吧？

古城堡作为屯兵驻所，当年的将士们住在城内，当兵打仗。不打仗了，就繁衍生息娶婆姨生娃，盖房子种地，开店做小买卖干点手工活，保家卫国搞生产都没拉下。烧香拜神，剪纸看戏打铁花，便是这里传承悠久的北方乡村民俗。

城楼下的砖砌门洞里，经年累月车马碾压，在青石板地面上，轧出了深深的车辙沟，仿佛是两道岁月的年轮，地面凹凸不平，穿过幽暗门洞，如时光隧道，满目疮痍，极尽沧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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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朝代更替，曾经战乱频繁的北方地区，遍布着这样的古城堡。

之前去过的介休张壁古堡，甚至还有四通八达的古地道。因商致富的晋商群体，更是将自家庄园打造成了具备防御功能的城堡，比如灵石的王家大院、祁县的乔家大院、阳城的皇城相府等。

事实上，远在闽西南客家土楼、赣南的客家围屋，也是这种集防御与生活于一体的城堡式建筑，体量形式各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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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千年，若国无宁日战乱纷起，即便有城堡围护，尚难保自身家人周全，哪有什么安居乐业、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