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勒克儿

穿越龙溪虹口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无人区第八天。光光山顶。

在山顶呆的一天半，目力所及，这山、那水、画风与四川境内的横断山脉迥异。光光山顶，诚如其名，四处都是风化、崩塌的岩石，在这片大自然废墟中，面对无数顽强存活其间的动植物生命，只有两个字：敬畏！

夜宿光光山山坳翌日清晨，接到都江堰龙虹局海事卫星电话预警：明后两天有大雨，考虑原路返回还需要四天，因此整个科考活动不能在山顶久呆，建议尽快回撤。赵队接到命令后，决定原定对光光山一整天的科考，缩短为半天，当天午后，从海拔4682米的光光山顶回撤到登顶大本营：海拔2980米的筷笼子沟中段。

早餐，我继续没有食欲，但考虑到一天的行程，必须努力进食。一碗方便面，吃一口，呕一下，貌似妇女初孕。环顾四周，大多数人的吃相，也不见得优雅或者惬意。

8点过，所有行囊打包完毕扔在宿营地，所有队员轻装出发，开始探秘高山之巅的冰斗湖、角峰、刃脊……

这冰斗湖，隐匿在光光山东北方向（也就是半夜三更我们拍摄星轨的方位）一座山峰下，距离我们宿营地直线虽区区一两公里，但是，海拔得抬升300米左右，路，得从满世界风化巨石中绕来绕去并上蹿下跳。

凭一般经验，晚上满天繁星翌日必定艳阳高照，结果，昨晚的星光灿烂今天光光山却乌蒙阴冷，让所谓经验大跌眼镜。不过，老天还是给足了面子，至少没雨的天，穿着厚厚的冲锋衣裤，倒是很适合攀登。

对这一段路程的科考所见，我当天的日记是这样记载的：每一个嶙峋的子峰，都象一件向天空挑战的怪异兵器，而大自然却以不战而屈人的态势使其瓦解、崩塌——真可谓大自然废墟天堂！

其实，日记描述的“怪异兵器”，科学说法就是角峰、刃脊，包括冰斗湖，都是地学概念。这些形象的科学名词，学地理、冰川、地质的学生，他们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对大多数朋友而言，估计艰涩难懂。对这些名词的涵义，感兴趣的，不妨百度一下。因此，这篇短文，目的不在科普，而在让朋友们看看图片了解个大概。

光光山，看名字，就是什么都没有。很奇怪，这山，谁取的名字呢？因为这山，至少在文青眼里，环境和氛围，即使穷尽金庸古龙温瑞安梁羽生卧龙生甚至还珠楼主宫白羽……N个武侠小说大师笔下的M个金戈铁马场景，没有一个能与光光山神坛般的意境媲美！

说这话，不是贬低大师们，而是因为他们从未所见，无法想象，也就不能妙笔生花。回到成都，很多朋友看了照片都很感概：假如请张纪中到光光山拍个武侠电视剧，比如金庸《倚天屠龙记》围攻光明顶一役，六大派一路杀来，光明顶上刀光与人头齐落、剑影共热血横飞，明教武功好手一一落败，眼看将遭身死教灭大祸之际，年轻的张无忌挺身而出……那将是怎样的一种震撼画风？

摄影界朋友的说法不见得是突发奇想。假如某部武侠巨片外景在此间拍摄，外景的惊艳之美与明星光环相得益彰，大师明星们联袂一出手，很可能惊呆全球……只是，摄制组和演员们如何能爬上光光山呢——因为从都江堰虹口乡开始，徒步7天登顶光光山，不是人人都能吃下的苦。

光光山外表的美只是表象。整个龙溪虹口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包括光光山，其实是一座地学和植物的天然宝库。

据中科院山地灾害研究所专家介绍，龙溪-虹口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属华夏地质构造体系，龙门山褶皱带中南部，在大地构造上属扬子准地台和青藏地槽区，地质构造复杂，区内从元古界到第四纪地层均有显露。

保护区最北端的光光山，在距今十亿年前就已出露海面（晋宁澄江运动）；中高山则是拜第三纪中新世和第四纪更新世所赐——这两次剧烈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其强烈的影响迅速将其抬升而成。龙门山脉地区是四川强烈地震带之一。自公元1169年以来，共发生破坏性地震26次，其中里氏6级以上地震20次。公元2008年5月12日，由于印度板块向亚洲板块俯冲，造成青藏高原快速隆升。高原物质向东缓慢流动，在高原东缘沿龙门山构造带向东挤压，遇到四川盆地之下刚性地块的顽强阻挡，造成构造应力能量的长期积累，最终在龙门山脉北川——映秀地区突然释放，发生里氏8.0级汶川大地震。

东北-西南走向的龙门山褶皱断裂带，背斜两翼极不对称，逆掩断层非常发育，断崖较为常见，形成在地形上为孤山的所谓“飞来峰”构造。整个保护区从北至南，相对高差达3700 米，为典型的高山峡谷地貌。光光山主峰为整体出露的黑色花岗岩，主峰附近3500米以上，角峰、刃脊、冰斗湖和“U”形谷等第四纪冰川遗址，比比皆是。这些孤峰、断崖、冰斗，是非常宝贵而且难得一见的地貌景观。

作为地貌景观，大家对已经成熟开发的冰川、溶洞、喀斯特地貌乃至丹霞地貌等耳熟能详，对必须在高海拔才能一睹尊容的这些独特地貌，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近距离接触甚至远观，机会都很少。能目睹其尊容的，非常小众，比如地学乃至动植物学方面的学生，摄影发烧友、徒步背包客、极限运动爱好者，以及有自虐和被自虐倾向的户外徒步爱好者。

据参加此次科考的中科院植物所博士们介绍，保护区内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的垂直分异，形成了保护区多样的植被类型。垂直分布上，除基带植被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受人为活动影响，只在局部地段残遗外，常绿落叶混交林带、落叶阔叶针叶混交林带、亚高山暗针叶林带、亚高山灌丛带、高山草甸带和高山流石滩稀疏植被等，均以原生性或原始状态在保护区内连续分布，呈现完整的植被垂直带谱。保护区内已记录的高等植物有208科，1063属，2510种；其中被子植物161科，965属，2254种；裸子植物10科，31属86种；蕨类36科，67属，180种；苔藓约50科，100属，390种。因此，保护区完整的山地生态系统序列，有着极高的科研价值。此地被作为国家级保护区，盖源于此。

专家对植物的描述太专业，我等也不知道这花那树是啥科啥属，只是一知半解并惊喜地发现，登顶光光山，除平生第一次领略角峰、刃脊、冰斗湖的凛冽外，居然有幸目睹高寒地带稀罕植物雪莲、红景天、喜马拉雅岩梅以及下雪才发芽，雪，必须盖住后才长嫩叶的雪茶——这些植物的原生态，原本只生活在普用人的课本和生活印象中。这些顽强生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依然生机勃勃，我们生活中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