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西岸的瓦拉纳西是印度古老圣城。

东方刚破晓，乘一条小木船，在浓浓的恒河晨雾里沿河岸荡漾。绵长的阶梯一直伸入水中，三三两两的印度教徒早早就来到恒河，沿阶梯走入河中晨沐。瓦拉纳西虽然冬无严寒，可清晨的气温也只有10℃上下，他们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往身上泼水，神情幸福怡然，寒冷融化在信仰里。

到了日出时分，浓雾依旧蔽日，岸边的河坛和楼房未能披上金黄色衣裳。恒河日出，常常在迷雾中成为游客的遗憾。

近岸水面上漂浮着很多污物。远远望去，似有两个妇女正在清理。看看船旁的河水，不算清澈，却也不是污水横流。这条印度的母亲河。洗涤了数以亿计的印度教徒，他们认为在恒河沐浴，可荡涤污浊的灵魂。

有小女孩提着装满水灯的编藤篮在岸边穿梭，有个妇女取了一盏水灯，点上火放入河中，灯火在恒河里缓缓漂去。那点点灯火是信徒的心愿，也是他们的心灵。

岸边神柱上湿婆神（Shiva）的巨幅画像面朝东方，目送恒河奔流南去。这位印度教三相神之一的毁灭之神是瓦拉纳西的主宰。各地信徒以来到圣城瓦拉纳西敬仰湿婆神并居住在圣城当作终生之乐。不远处有火光熊熊、烟雾腾腾，那是露天火葬场，火化后的骨灰就洒入恒河里。在恒河边死去是很多印度教信徒的终极追求，信徒们相信恒河能将他们送去幸福的来世甚至超脱生死轮回。无怪乎在通往恒河的那条破烂不堪的道路旁，或坐或躺排着一长溜衣衫褴褛、面露病色的老者，他们大概是在恒河旁等待现世的终点，然后通过恒河去往孜孜追求的幸福来世。

夜晚的恒河更加热闹。通往河边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人群拥挤不堪。不管是信徒还是游客，都怀着同一个目的：去参加和观看恒河夜祭。

恒河岸边的阶梯上挤满了人，上船观看需要付费，人相对少一些。夜色里分不清谁是信徒、谁是游人。

歌声响起，祭坛上盛装的祭司站成一排，在音乐和铜鼓伴奏下开始隆重的祭祀仪式。撮花、点火、焚香、佛尘、摇铃、舞动燃着圣火的烛塔，乐声回荡、烟雾缭绕。祭司用各种我们看不懂的法器向四方祭奠。整个祭祀仪式持续一个小时左右。除了音乐和歌声，听不到人群的喧哗，信徒们跟随祭司的身体语言，进入了神圣的境界。

恒河包容了一切。不管是信徒的水灯，还是人们随意丢弃的垃圾；生者在河中洗涤身体和心灵，死者将骨灰尽数托付。恒河既承载了现世的悲欢苦乐，又担负着将信徒们送往来世的重任。今世往生，都在恒河略显浑黄的水流中。

瓦拉纳西不但是印度教的圣城，佛教四大圣地之一的鹿野苑也在瓦拉纳西。释迦牟尼得道成佛后在鹿野苑首次讲述人生轮回、善恶因果、修行超脱之道，史称“初转法论”。

鹿野苑干净整洁、绿草如茵，与恒河边的脏乱形成了鲜明对比。最引人注目的是答枚克佛塔。四十米高的佛塔据称是阿育王所建，2200多年了。佛塔呈双层圆筒状，下层土黄色，上层略小，褐红色，总体给人以粗犷结实之观感，塔身四周有十二世纪回教入侵焚烧后留下的黑色痕迹。玄奘1300多年前到过这里，他在《大唐西域记》中描述的用黄金装饰的座座台阁和精舍，只能通过眼前一垛垛砖体墙基的遗迹去努力想象了；那根“前建石柱，高七十余尺”的阿育王石柱也早已断裂，只剩下了残基。还好四面狮像的柱头还在，保存在鹿野苑考古博物馆中。

高大的菩提树下佛教徒盘腿静坐在草地上，面朝答枚克佛塔轻声诵经，西斜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安静。那棵菩提树据传是十九世纪末由来自斯里兰卡的高僧从佛陀成道地菩提迦耶的大菩提树上折枝移植到鹿野苑，唐僧玄奘也没见过。佛教东传之后，在中华大地扎根壮大，而佛教四大圣地之一的鹿野苑，仅仅作为一个遗迹景点供人游览。玄奘把佛教完完全全带走了。九泉下的玄奘若有知，是悲还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