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改名黄山市，已经展露了当地旅游发展的难看吃相——妄图用一座山来涵盖一片地域的文化。却没想到，这里的旅游景区更是大张旗鼓地体现了：靠山吃山，靠村吃村。

普门和尚(开山大师)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拉回黄山的前世今生：山是普门开的，路是工匠修的，钱是徽州商人出的，崖壁题刻是文人墨客兴起而至题的，寺庙道场是历朝历代虔诚信众发愿建的......

我们不过后人乘凉，稍加修缮、圈地收费而已，黄山的景区管理者是哪里来的脸皮处处都定那么高的票价？具体细节不多说，该吐槽的还是得吐！

腿虽不长，自认也还是走过不少名山大川。在登大名鼎鼎的黄山之前，头一回觉得被荒唐的收费标准灭了兴致。但——“来都来了”——来都来了。

可能是黄山感知到了我对它的嫌弃，上山前下了一场大雨，下山时又是一场大雨，于是我们在黄山全程看到的，不是盛赞不绝的“云海”，而是时隐时现的“雾海”。

平心而论，黄山还是美的，即使雨天登山碰到了它最“丑”一面。我体会到的这样的美，是源于本偏爱的花岗岩地貌，还有文人墨客的诗词题画对黄山符号的加持——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氛围美”。

至于这山本身嘛，也不至于夸张到“黄山归来不看岳”的程度。反倒是，我看着一会儿像张家界，一会儿像华山，一会儿甚至像金佛山，却又不如以上每座山岳的特色极致......

住在前山的玉屏楼宾馆，这个位置看日出日落也许没那么完美，但紧挨着迎客松，南北分别是黄山主峰：莲花峰和天都峰。选择在这里的另一重原因，是玉屏楼的前身为文殊院，曾是普门和尚主持修建的天然道场。

一位50岁的和尚，因为一个充满缥缈云雾、奇松怪石的大山梦境，跋涉八年，终于找到了那座梦中的山。探路、集款、弘法，在徽州商人和众多信众的支持下开始凿山。两年后又独自赴京，为寺庙请来了皇家御赐的匾额，黄山终于名显天下。

到达宾馆已是黄昏将尽，淡季本就稀落的游客都下了山，难得看到这么清静的迎客松。面对着气势雄浑的天都峰，在迎客松处，玉屏楼前，突然对眼前的山峰生出了敬畏感。

以宏村为首的好几个皖南古村，“入场费”一个村子一百。景区的接待设施和管理平平，世界文化遗产也不带这么耗的。一向不喜欢商业化过头的景点，但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纵观国内其他同类古城古村，要么没有强制收门票(收也不会票价离谱)，要么游客住在古城里会有门票优惠，都是拉好感也利于商家经营的策略。

靠着攒了几朝几代的黄山和徽商文化的名气，未来一段时间这里仍会是热门景区。但古村落是长在这里的，不是斥巨资打造的旅游景点，这样一个不良性的收费制度能维持多久，我很好奇。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安徽疫情，赶上了淡季中的淡季，见到了一个清清静静的宏村。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李白

碧山，是黟县西北的连绵群山。如今这个耸立着云门塔的地方，是因艺术家和设计师参与乡村建设而声名鹊起的碧山村。白墙黑瓦，阡陌纵横，这里是诗词中读到的中国乡村的模样。

碧山书局是“碧山计划”中最亮眼的一个项目，作为先锋书店的第八家店，它寄居在两百多岁“启泰堂”中。店员说，碧山书局最美的时候是在雨天。淅淅沥沥的雨珠从天井洒落，雨水汇集成细流由房顶倒入屋内水渠，这是徽派建筑天井的特别之处。讲究风水的徽州人认为，将雨水集聚到天井中，是为聚财。

在碧山村的一个小铺子认识了位东北姑娘，她两年前旅行到了这里，因为太喜欢碧山，便搬了过来。租着村民的房子，自己开了间卖手作小玩意儿的店。“碧山计划”在几年前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现在过来游客大多都因为这里有一个碧山书局，这个艺术振兴乡村的实践，还是无形中吸引了不少目光和同行者。

“碧山计划”的发起人欧宁说过：“村庄并不需要门，一切都是开放的，雨水从天井落下，鸟声可以穿墙而入，而在水泥丛林里我们连天空都看不见。”

这样的碧山，注定是和宏村西递者不一样的。

离碧山不远的南屏村虽然也是“圈地收费”的景区，但管理和定价就合理多了。在景区门口一个小卖部点了馄饨，老夫妻赶忙走到店后的厨房忙活起来。煮好后，坐在一旁热络地和我们聊天，还担心我们不够吃(足足20多个！)，而这样一碗馄饨才10元。

在他们自家的屋子，南屏之行有了一个亲切又温暖的开头。

就像黔东南数不清的村寨一样，皖南也有遍地的古村落。选择南屏村，是因为这里有三百多座明清古建筑和保存完好的大规模祠堂群。走在其中，就像在参观一个露天的古建筑博物馆。

窄路交错，巷道纵横，南屏村也被叫做“迷宫村”。为了更好地了解祠堂文化，也为了不迷路，我们请了一位导游，这也是村口商店的老夫妇建议的。不知是不是时间问题，那天几乎没有看到别的游客。

从南屏村出来，夕阳穿透云层放出柔和的金光。一旁绿油油的稻田和青翠的山峦惹得人移不开眼，暗自感叹：果然是碧山啊！

才租车的时候，当地小哥问我们打算去哪里，当我们说出西溪南的时候，他立刻回到：“西溪南没什么看的。” 

和徽州其他名气大一些的古村相比，西溪南的存在感确实不高。但当我们到了这里，看见眼前仙境一般的景色，不由得疑问：对于看惯了徽州山水的当地人来说，哪里才算有看头呢？

和其他皖南古村一样，西溪南虽然是景区，但还是当地人在住着。这里林青水浅，是写生采风的好地方，附近市民也常来玩水。

黄山和宏村之流，不合理的收费贵到差点把我对“逝去徽州”的好感几乎殆尽。碧山南屏和西溪南的自然朴素，又仿佛让人寻得了那几分“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疫情爆发以来，一步步好像试探般，从郊区到邻省，再去往国界之内更远的地方。被“困”在国内，我们转而关注起中国的风景来。祖国的陌生人，幸得又走入这片土地的山山水水。是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