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自驾去广东韶关南雄帽子峰农场拍银杏。行至始兴境内，路边竹林溪流景色宜人。去深渡水生态景区的路上，在一个小水电站边上拍照，一位大哥请我们免费吃火锅，当时决定在始兴县住两天。先去始兴的车八岭国家自然保护区，11月底，粤北沉浸在寒冷阴沉的冬天，红叶已凋零，车八岭空无一人，除了自然什么都没有，整个招待所就我们一辆车一家人。早上，在车八岭保护区里漫步，随意拍拍花草，触碰久违的自然，享受到了意外的安静、惬意。离开车八岭，开车去南雄沿路走走停停，拍照赏景，天黑时分，找了一家农庄吃饭泡温泉，虽然记不起农庄的名字，但寒冷中的温泉让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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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过去了，决定再次自驾去始兴泡温泉，看客家围楼。在网上预订了房间，天黑时分雨蒙蒙，从一条小路开到了始兴热水湖温泉休闲农庄，开车进去的时候有些失望，农庄就两排房屋背靠着山，房间很简单，周围并没有湖。有几位年轻人正在农庄门前的桌上吃火锅，他们专程自驾来始兴找野温泉，但那处野温泉被圈起来，准备开发了，也找到了这里。当晚泡温泉，农庄主人冯大哥让我们先放温泉水，吃完饭再去泡，不用添加自来水冷水，温泉更纯。我们的房间后院是独立的温泉池，巨大的河石围着池子，打开水龙头，飘出久违的硫磺味儿，一天泡个两次，皮肤滑润不干燥，自驾四个半小时的疲惫全消。温泉池一半是露天的，如果不是蒙蒙细雨，泡着温泉可以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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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来，阳光灿烂，原计划只住一晚，发现温泉好，就多住一天。冯大哥让我们换到下面一排房子住，那边的池子新一点，过去了看了看，确实不错，但懒得搬家，就继续住在老房子这边，喝水、吃饭方便。很喜欢在房间门前晒太阳，跟冯大哥喝茶，与过往的住客聊天。冯大哥也是老牌大学生，退休后归隐田园，自己给房间换床单铺床，大嫂打扫卫生，给住客做饭菜，忙碌而自在。住在农庄，吃他家自种的农家菜、红薯、花生和鸡鸭鱼肉，新鲜自然又不贵。一群番鸭每天摇来晃去的当模特，农庄的狗狗叫乐乐，想吃什么的时候，会用爪子搭着我的腿，如果说没有了，也能识趣走开。给一根骨头，可能会叼着去了山上，它在山上生了三只小狗；大嫂说因为农庄客人多，乐乐将小狗崽藏在山上，估计长大了会带回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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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庄边上几十米就有一个野外温泉池，早晨遇到两位妇女在这洗衣服，一只小狗蹲在池子上的入口处，像个警惕的小守卫。闲聊得知，近处的村民晚上常来这泡温泉。再行几步就到了老乌石下村，是个所剩房屋不多的明代古村落，没有游客，但历史悠久，村里张氏大屋建于1557年呢。村里也没几户人家了，见到一个弃用的砖屋，房屋已是摇摇欲坠，院落杂草丛生，木制楼梯都不能走上二楼。村后的山上种满了桔子树，我拍野花的时候，遇到村民张朝平，让我摘他家山上的桔子吃，还让我带走拿回去吃，说是卖到尾声，都不要钱。去了山上的桔子林，沟里堆了好多没卖出去的桔子，树上剩下的桔子不多，个头不大但很甜，吃着更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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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冯大哥说带我去看“始兴古堡”，正合我意。始兴县有“中国围楼之乡〞之称，现保存较好的围楼 250 座，其中清代建筑92座。始兴县开展了一项古围楼“认养”计划，认养古围楼，修复和维护后活化利用，“始兴古堡”主人阿龙哥认养了“廖屋围楼”，做了堡主。廖屋村古榕树下，八百多年的榕树枝叶繁茂，古堡倒映在榕树下水塘中，树干上两股树干纠缠在一起，宛如两个相拥而难以分离的男女。廖屋围楼占地 600 多平方米，石头砖木结构，院落四周的墙壁是瓮城巡视走马廊的方形石围，可以在上面散步。围楼共有四层，每层有 4 个房间，还能住人。阿龙哥说，到了春天，院子里落英缤纷，才是古香古色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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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廖屋村仅隔着一条乡道就是田心村，村中有一个热水塘，水塘里有多处温泉眼，最热泉眼高达80多度，人们叫它温泉村，成了始兴县的网红温泉村。阿龙哥的另一个客栈“沁福园”在罗坝镇田心村的一个围楼里，冯大哥也曾经在田心村租过老屋。村里有不少土砖老房，倒映在热水塘中，颇有点安徽宏村的味道。热水塘正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公共温泉池，热泉源源不断涌出，一处流入温泉池，村民免费在此泡温泉，游客买票也可以泡。还有泉水分流入洗衣池和劏猪池，即使在寒冷的冬天，村民可以用温泉洗衣服、劏猪，方便又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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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庄遇到几位住客，说北山竹海好看，找冯大哥问了线路，准备开去拍“五十里毛竹长廊”，没想到在一条乡道上，被“特别”的钉子刺破车胎，然后自己换胎，开去镇上找人补胎，不仅浪费了一个下午，也留下了一丝阴影。第三天中午，在农庄吃了午饭，我们开车去隘子镇，去看广东第一大客家围楼“满堂客家大围”，一路也是美景不断，经常忍不住找地方停车观景。途径司前镇时，家人一定要去镇上找当地的“清化粉”，当地用清化河水做成的米粉，按照冯大哥提供的线路，步行去找刘家村的店，我则停车在附近拍老屋祠堂；在当地人的热心指点下，家人终于找到了那家店，买了好几斤清化粉带回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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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隘子镇镇，经过唐朝宰相张九龄的故居，这也是一个人气很旺的景区，看到不少旅游团的大巴，就没有进去，驾车直接去了“满堂客家大围”，毕竟它才是重头戏。尽管之前已经听说了它很大，到了停车场还是很惊讶，“满堂客家大围”由“上新围”、“中心围”和“下新围”三个围楼组成，它们并列一字排开，一眼看不到头，不愧为“岭南第一围”。一位当地的武术爱好者在“满堂客家大围”前练中华武术，刀法娴熟，与背后的清朝围楼很搭。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分，游客并不多，不过满堂客家大围刚恢复了收费，20块钱一张门票，之前有一段时间曾经免费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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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客家大围”建在隘子镇满堂村，1833年开始动工，清朝富绅官乾荣花27年时间建成，建筑面积14888平方米，打造成广东第一大围村。共有777间房，17个议事厅会客厅，16个天井，6个祠堂，4个大院、4口水井，既像是四合院，又像是一座古城堡，看过不少围屋围楼，如此坚固与高大的建筑还是令人震撼。青砖砌成围楼，地面铺满鹅卵石，围楼的后方地下，是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图案；最神奇的是砌墙的灰浆，由蛋清、糯米和石灰浆混合成，为了防虫防蚁，竟然加入了砒霜等毒药。“中心围”需要门票，其他围楼均免费参观，但精华在“中心围”。“中心围”的围楼之中是个回字形的建筑，“上新围”在正方形的青砖围楼之内，有四联排房屋，有房屋搭着手脚架正进行修复；“下新围”是三联排房屋，已经修复了其中的“功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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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围”的住户全部迁走了，多了一份冷酷庄严，少了点人气。它的左边是“上新围”，右边是“下新围”，都住有人家，虽略显杂乱，但显得更真实、更有生机。“上新围”里，走地鸡悠闲地在院子里觅食，丝毫不惧游客的来来往往，住家也都早已习惯了我们不请自来的拜访。有家卖“宰相粉”的小店，店里堆着一沓还没切的粉皮，进去跟老板攀谈起来，官先生也是满堂大围的后人，是“官”姓的后代，他卖的“宰相粉”也是清化粉的一种，因为唐朝的宰相张九龄老家就在隘子镇，故而叫“宰相粉”。“下新围”里也有卖清化粉的店，还有小吃店吃清化粉。拍摄时遇到一位满堂围老住家，正在洗菜做晚饭，我边拍边与他聊天，他说他家祖辈一直都住在“下新围”。天黑时才离开满堂大围，开车半个小时去隘子镇井下村，因为那里也有真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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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井下村，先去了“清化温泉”，有温泉，但没有住宿了，老板指点我去到不远处的“井下温泉”，有住房，也有温泉。晚上，老板的儿子小华用肉丝炒清化粉，粉丝润滑而有嚼劲，果然好吃。看到一大帮人在自己做饭，小华说是广州自驾来的一帮人客人，要住一周，他们自己做饭吃，还在这里买了肉，自己腌制腊肉晒在院子里。饭后去村里散步，发现不少人拿着衣服和浴巾走去同一个地方，我猜测就是去公共温泉。尾随而至，果然没错，公共温泉叫“华屋温泉”，是抗日战争时期抗日名将华振中将军出资兴建的，1983年拆除重修。回到井下温泉，我们房间虽然有木桶可泡温泉，想去看看他家的公共温泉，走过一个小山转到后院，除了小温泉池，还有一个大温泉池，竟然是一个标准的游泳池，爱游泳的我正好畅游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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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拿着相机去井下村逛逛，准备拍拍村子再回来吃早饭，没想到找到了一个古围楼，逛到中午才回来。井下村并不像小村庄，以前的公路变成了村里的路，倒像个小镇的街道。想拍拍店铺，但早上大多没有开张，除了上学的学生，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一家榨花生油的作坊已经开工，得到店主人的允许，进去观看榨油，一颗颗花生米榨成一大片的花生麸，花生油香味逼人。顺着村里的路漫无目的地闲逛，突然发现在两栋房子之间缝隙的下方，有一处像是古围楼的样子。刚好看见几个玩耍的小朋友，问他们村里最老的房子在哪里，马上有个孩子说知道，还带着我过去。路上遇到一位“华”姓村民，他说村里的老围屋叫“沙坝围”，仅比“满堂客家大围”晚两年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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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带我走到“沙坝围”跟前，走过院落中宛如菜地的杂草，穿过藤蔓覆盖的清朝古围楼大门，“沙坝围”的壮观场景令我吃惊，没想到在井下村还有这么大的古老围楼。“沙坝围”宽有40米，围楼也是方形回字结构，深30米，四角由二面坡硬山形屋顶，黛瓦垄重檐抹灰脊围成，正面内侧，悬建阁楼。二面悬门楼，四角衔接炮楼，最高有4层楼高12米，炮楼上面还留有战争年代的枪弹孔。“沙坝围”墙壁是青砖包泥墙，成“银包金”结构，但一楼的墙壁上却罕见开了窗，估计是后期所开；花岗石筑拱方门，镶着方匾，可惜方匾上的字被石灰覆盖，拱门上还绘有伟人像，两旁还刷着一些标语口号，已经模糊不清，应该都是特殊年代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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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沙坝围”风化毁损如此严重。走上修缮过的水泥楼梯到了二楼，小心翼翼地穿过失去栏杆的木质楼板，房间还放着一些瓷碗，像是修缮时期留下的。站在二楼的走廊，占地面积1200平方米的“沙坝围”全貌尽览，除了围楼的前方、左右两个碉楼以及南侧一段房屋保存基本完好，北侧及后方房屋几乎消失殆尽。1835年修建的砖石围，从围楼的方孔看出去，路边的汽车不时经过。中间的天井有水泥柱子支撑，楼顶上覆盖着现代的蓝色瓦，看得出来曾经维修过，恍惚从古代拉回到现代。据说修缮费用极高，所以未能进行下去，难怪始兴县要开展古围楼的“认养”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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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沙坝围”一水之隔，还有一座三层小围楼——“西坝围”，青砖镶角，卵石筑至屋顶，也是清朝同期建筑。方形回字结构，高10米，宽20米，占地面积360平方米。在门口踌躇不前之时，遇到了村民华余中，热情让我进去拍照，他说一家人一直居住在这里，直到1980年才搬到边上新房去住了。走进“西坝围”外拱内方的大门，老房屋房间都是木质小门，四处放置着一些旧农具等杂物，围楼中间是四方天井，中央有一口水井，地面是鹅卵石铺成的，青苔掩饰不住岁月的痕迹；二、三楼原有木质檐街和巷道衔接联通，一些木板栏杆都已完全失去，仅剩两三个伸出来的木檐台，彰显着过去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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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下村东南隅有座9米的独拱桥，跨越清化河的支流，是一座有些年头的老桥。走过花岗石和卵石的桥，看见溪流绕着“沙坝围”，在乱云飞渡之中，炮楼显得格外高大。井下村全村村民都为“华”姓，都是一个家族的，村子又称“华屋”。在村里还有“武陵堂”，是一座华氏宗祠，门联写着：“孝友睦州门第，诗书礼乐家风”，是村民祭祀的重要场所。离开华屋，很想也“认养”一座古楼，但又怕自己总在周游列国，无法坚守那份承诺。这次自驾游时间并不宽裕，发现还有许多的温泉未曾去过，如刘张家山温泉、总甫温泉和司前镇李屋温泉；还有罗坝镇长围村的长围，桃源村的桃花源和竹林，东湖坪村的永成围楼、沈所镇沈北村的奠安围等围楼尚未拍照。将来还会再去始兴，探寻温泉之乡的古老围楼，无论破败与否都要拍下来，至少让它们留在我的照片中，永不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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